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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节

 

医院工作人员拉开窗帘,指给陆雪看窝在街角里的人们,有人手里正拿着一个针筒,对着自己胳膊扎下去:“如果只是打针的话,他们已经很熟练了。”

泰缅老三国边境旁的地区叫「金三角」,而阿富汗、巴基斯坦和伊坦所构成的区域,则是与”金三角「齐名的」金新月”。

在东南亚联手禁毒之后,金新月成为全世界90的毒品产地。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陆雪很难想象在某个国家的首都,最繁华的大马路上,有人当街往血管里注射,就跟在马路上点根香烟似的随意。

与之相伴的,就是艾滋病的高发。

现在陆雪终于领悟到出国之前,为什么领队千叮咛万嘱咐,叫他们洁身自好。

当时以为是让他们不要被抓住,丢国家的脸,就跟安夏说的越南那回一样。

如今看来,出去乱搞的最大危机不是被人抓住,丢脸,而是被病毒抓住,丢命。

陆雪在阿富汗这几天,阳光明媚,风和日丽,蓝蓝的天上飘着朵朵白云。

要不是地面上还有不少没清干净的废墟,这里跟国内普通的二十八线小城没什么区别。

“今天该签的合同都签完了,我明天就可以回来啦。这边没什么好东西可以带回来的。”

“那你今天可以去看看巴米扬大佛吗?”安夏问道。

这尊曾经出现在《大唐西域记》里的佛像,被玄奘法师注视过,屹立千年,注定会在2001年的时候被炸毁。

安夏知道自己救不了它,只能用数字的方式把它记录下来。

就如同巴黎圣母院被烧之后,是《刺客信条》提供了详细的数据供修复者进行参考。

使馆的人很热心地安排了车,陆雪带着无人机和相机赶到巴米扬大佛……

所在的地方。

对着大佛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拍了一遍,所有的花纹、衣褶都被镜头详细地记下来。

陆雪小心地把存储块塞在钱包里,踏上归途。

“拍到啦,等我回去,你要奖励我,跟提成一起结算。”陆雪得意扬扬地向安夏炫耀自己拍到的成果。

当晚,大使馆内正在举行送别酒会,吃吃喝喝跳舞,好不热闹。

保安室却发现异常,首先是带有夜视的无人机镜头里,一点红色的光芒从西南角的地面升起。

接着,是更多的红光出现,它们拖着长长的光,向城中飞来。

大厅里警铃大作。

铃声乍响时,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经历过战乱的那批老员工。

他们几乎是一秒之内便转身奔向地下室。

陆雪他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但本能让他紧跟着老员工跑。

巨大的震波从他身后袭来,陆雪像被人重重推了一下,整个人拍在地上,他听见了一声清脆的声响,放在胸口的手机裂开了。

有人反应慢了一拍,还没来得及进地下室,已经被迸出的炮弹片划伤大腿,发出惨呼,鲜血流了一身,当即摔在地上。

陆雪秉承着炮弹不会落进同一个坑里的想法,冲出去把他扶回来,赶回来的时候,陆雪内兜里的钱包滑落在地,陆雪下意识停下脚步去捡。

就在此时,被炮弹炸塌的楼板落下来,方方正正地砸在他与那位同事的脚前。

如果不是弯腰捡钱包,他俩的脑袋现在就得开花。

虽然没被砸个正着,不过陆雪的额角还是被飞溅的砖头擦过,流了半脸的血,看起来颇为吓人。

在为那个倒霉同事包扎的时候,尽责尽职的大使馆医生顺便把陆雪的脑袋也包了起来。

陆雪连声抗议:“就擦破了一点皮,不用包得像印度人一样。”

医生给他粘上胶布,满意地打量着自己的作品:“这边脏,包上,免得细菌感染。”

几十声炸响过了之后,又响起了枪声,听起来是两方人对射。

接着不知从哪里又传来几声炸响,这片区域恢复了平静。

快到天亮的时候,枪声炮声爆炸声才停止,喀布尔临时政府的专员来使馆区,向十一国的外交人员道歉,说昨天晚上有一伙零星的叛军余党摸进来,现在已经被清剿干净,请大家放心居住。

安心是不会安心了,各国大使馆向国内汇报,得到的回复都是:“你们快回来。”

在清理大使馆的时候,地面上赫然有几个被炸坏的蓝色罐罐残片,陆雪看着觉得非常眼熟,捡起一片,发现上面赫然写着中文字:“莱阳……”

下面还有一行扭曲的阿拉伯文。

陆雪问道:“这上面写着什么。”

正在打扫的工作人员告诉他:“液化石油气。叛军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不少煤气罐,用来当炸弹用,据说能顶三千个手榴弹。”

这都卖出去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陆雪心里很郁闷,好不容易签下来的基建合同,又要延期执行。

他的这趟阿富汗之行,唯一赚到钱的是安夏。

当地人按汇率把钱给了陆雪,陆雪再用网上支付在「中国货」上下单,买了无人机。

心情低落的陆雪与几大企业的代表踏上返程的飞机。

回国之后,陆雪先去述职,同事们都安慰他:这种事情也是没办法,人没事就好。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除了无人机之外,紫金生产的无线信号加强设备也受到欢迎,大客户部接到了来自许多国家的订单,询问各种环境下的使用条件。

安夏在国际新闻上看到喀布尔又受到袭击,其中一枚炮弹落在驻华使馆的院……

子里,她十分担心,连续打了两天的电话给陆雪,陆雪的电话却提示关机。

那一瞬间,安夏脑中闪过陆雪闭着眼睛,躺在菊花丛中,身上盖着国旗的模样。

她的心都在颤抖。

她打电话给陆雪的领导,问陆雪怎么样了。

陆雪的领导也语焉不详,说人没事,但是暂时不能来见你。

安夏的脑中又闪过陆雪被炸得只剩下头和躯干的模样,又或者只剩下了半截身子,还有双眼全瞎版、双耳皆无版。

听出电话那头安夏的声音明显不对,领导安慰她:“没事,就是脸上有点小伤。”

在领导看来,那根本就不能叫伤,就是被砖块刮掉了一大块皮,看起来血糊淋拉的颇有惊悚效果。

既然陆雪求他不要告诉安夏,他就按陆雪说的做。在领导看来,这一定是陆雪欲擒故纵,想逗人紧张。

呵呵,恋爱中的小年轻真会玩。

天地良心,陆雪真没这么想,他只是想在单位苟到伤好得差不多再去见安夏。

在喜欢的人面前,就算是个糙汉子,多少也有点偶像包袱,不想让自己这么难看的样子被心爱的人看见。

“陆哥,嫂子来单位了。”

“别胡说,还不是嫂子呢……什么?她来了?在哪?”陆雪慌了。

在安夏的脑中,陆雪现在怎么也得在高危病房里,绝对不可能在宿舍,她先杀去见陆雪领导,问清陆雪在哪个医院。

领导:“他已经不在医院了。”

刚回来的时候去医院换了一次药,做了一回清创,就走了。

话到了安夏脑中,被翻译为:“他已经不在医院了,在太平间,在殡仪馆,在火葬场。”

“他在哪里?”这四个字,安夏都说得十分艰难,鼻子一酸,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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