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
嫣昭昭愣了一瞬,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谢辞衍心里愉悦,可面上却还是装作一副不显的模样。他自然地拿起嫣昭昭置于一旁的斗篷替她围上,将她从头到脚盖了个严严实实,断不会让人冻着,更不怕会被人给瞧见。
俩人都已行过那等亲密的事,嫣昭昭自是没觉得有什么,乖巧地站在那任由着他动作。谢辞衍牵着她的手踏出了谨园,谨慎地瞧了一眼四周,确认无人后便单手梏着她的腰肢,足尖轻点在前面的假石上,身子霍然一盈,揽着嫣昭昭便往人烟稀少的南边跃去。
谢辞衍自小练武,亦习过轻功,带着身形娇小的嫣昭昭根本不费吹灰之力。他带着她到了一幢已然废弃的楼前,此地虽已然荒芜废弃,可嫣昭昭身为皇后,宫中又岂会有她不识得的地方。
她有些诧异,没想到谢辞衍竟会带她到此处来。
此楼名为凤凰楼,乃先帝极宠的那位贵妃所居住之地,而那贵妃,亦正是谢辞衍的生母,宁贵妃。她未亲眼见过这位宁贵妃,对她的了解都是从旁人口中的零星几句所得。只知,这位宁贵妃曾是先帝最宠爱的嫔妃,曾为她建了一栋凤凰楼,楼中一切极尽奢华,许多嫔妃见都没见过的东西全都陈设在此处,先帝甚至还给了她除皇后外才有的椒房之宠,现今谈起何人不说一句风光无限。
只是后宫中哪怕有真心,也不可能只紧着一人。先帝虽宠爱宁贵妃,可却也没有为了她与当时还是小皇子的谢辞衍废黜皇后,说到底先帝爱宁贵妃,同样也舍不下后宫嫔妃,爱美人更爱江山。终其一生只得了个凤凰楼与那风光的封号,郁郁而终。
先帝去了以后,已尊为太后的皇后立即命人封了凤凰楼,让人将里头能砸的东西全给砸个粉碎,至此不让人接近,任由其凋零,直至荒芜。
嫣昭昭虽不知这些前尘往事,但却也知晓此地对于谢辞衍来说意味着什么,所以才更加不解,他将自己带来此处的为何。
不等她继续细想,谢辞衍便揽着她的腰跃上楼中的阁楼处。许是此前已然有人收拾过一番,周围虽还是有些残旧,可却是没有一点脏乱,阁楼处设了一张案桌和一张软塌,以前兴许还种了些花,可如今却是尽数枯败。
嫣昭昭与他一同并肩坐在软塌上,她虽心中狐疑,可还是没有开口打破此刻的静谧。她隐隐察觉,来到凤凰楼后,谢辞衍的兴致便有些略沉,想来是因旧地重游,忆起些伤心事。
一袭微凉的风轻轻拂过,谢辞衍忽而开口,“本王小的时候,母妃常带着我到此处来赏星。她说此处是后宫中最高的一座宫殿,离星星最近,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满天星辰。”
嫣昭昭闻言,也忍不住抬起头来。
夜色很黑,天空十分干净,连一块浮絮都没有,那一颗颗宛如瑰宝般闪亮的星星仿佛就高挂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是一副绝佳的美景。
还不等她说些什么,耳旁又传来谢辞衍略低的嗓音,似在回忆般娓娓道来。“可这样的日子却不长久,那以后母后带本王来此已不再是观星,而是在此处看着父皇的圣驾今日入了哪个宫,明日又进了哪位妃嫔的殿中。”他视线落在远方亮起烛火的那些妃嫔宫中,“母妃日日带着希望在此处等候,等着父皇的圣驾终有一日可以停在楼前,可她一日日地等,一夜夜地失望,到后来的掩面痛哭,到最后的心如死灰。”
他嗓音清冽,听不出来喜怒,好似他嘴里讲的不过是别人的一桩闲谈,可他那双隐匿在黑暗中忽闪而过的瞬然恨意却已然出卖了他。“直至母妃薨逝那日,依旧都没能等来她记忆中的那位少年郎。”
嫣昭昭神色蓦然一黯,同为后宫的女人,她岂会不懂宁贵妃的处境。只是她比宁贵妃幸运的是,她并未爱上那天子,所以体会不了那种日夜等着那人来宠幸自己的感觉,只是单看后宫嫔妃为了恩宠可以做出些害人性命的事来瞧,便知晓要等到一个已去了心肝的人回头究竟有多难。
这后宫处处繁华,说到底却只是一座华贵的牢笼罢了,她们不过都是供皇帝取乐的宠物,没有自由,没有自我,只能逐渐在此处等到花败之日。
在这面宫墙外的贵女哪个不想入宫来享这荣华,她们一个个的就如那财狼虎豹,死死盯着哪怕一丝可以入宫来的机会。可她们不知,当她们在仰望着宫中女人之时,这些身在后宫中的女人亦同样在仰望着她们,向往着自由。
嫣昭昭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宽慰眼前男人,她总归也不过是这后宫众多女人中的一名,在生命面前,说什么都无法与之感同身受。
见她一脸纠结的模样,谢辞衍眉头怔松,眉眼又恢复了点之前那般些些慵懒的感觉,“想什么?本王同你说这些并非要你安慰、同情,今夜带你来此处亦是想让你能知晓我的过去,仅此而已。”
他这话说得隐晦,却带了星星点点的暗示,嫣昭昭虽懵了一瞬,可旋即便反应了过来。谢辞衍再更进一步地向她剖白心迹,他主动让她了解这段属于他的往事,便是在打开了自己的心扉,将唯一的钥匙给了她,让她可以随时走入他的心中。
谢辞衍从怀中取出锦盒,将里面静躺着的簪子给取了出来,却不让她瞧一眼样式,指尖径直抚上她的发,将那簪子插入她梳好的发髻中。“我知你心中不安。”他神色稍暗,“在这深宫之中,你我都不过是别人手中的一步棋,而棋子又怎能拥有自主决断的资格。可昭昭”
他视线落在嫣昭昭脸上,眸色却是如盘石般坚定不移,“棋子也并非不会成为掌控大局之人,到那时,我定要你也正大光明地站在我身边。”
闻见这话的嫣昭昭不可置信地瞳孔一缩,那颗心狠狠颤动。她不是没有想过若真要与谢辞衍走一条冒险之路,但每每想到自己终只将成为他后宫中的其中一个女人时,便歇下了心思,她不想、亦不愿变成这后宫中女人为了恩宠而彻底丧失了自己的人。
她指尖轻轻触上那被他插在发间的簪子,心跳不免在这静谧的夜里加速了些。
“你不必着急给我答案,只要不再抗拒我,就成。”
嫣昭昭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他究竟是从哪里看出来自己在抗拒于他?她若是抗拒,便不会到谨园去寻他,更不会此刻与他坐在此处。她以为她这般举动就足以明显告知,却没曾想此人在前朝杀伐果断的狠劲却是一点儿都没用在此处上。
她不着痕迹地挪了挪身子,离谢辞衍更近了一些,那盘踞在她心头许久的问题终在此刻脱口而出,“谢辞衍,你说你对我的这份心思会到何时就变成了厌弃、腻味?”
嫣昭昭似不经意地一句问询,却让谢辞衍提起了心来。他沉吟半瞬,终还是开口,嗓音多了几分缱绻。“我不知晓。”
她陡然侧头,却被他早有预料般撞进了他的眸中。“自小,我便不相信世上会有亘古不变的爱,哪怕有血缘的父子也终会离心,何况那缥缈至极的爱?”他眸色深了几分,“我亲眼看着母妃为了那所谓的爱舍弃了一切,可终究都没办法将父皇的心给拉回到凤凰楼里。所以,我说不出那些什么山盟海誓的承诺来。”
他见过太多言语上的爱,父皇如是,现今的皇帝如是。他们的爱意毫不犹豫地在床榻上尽数表露,可却不止那一人,若不是独一份的爱,又有何珍贵。
“我不想欺瞒于你,说出些违心的话语来。我能与你保证的是,对你的心思绝不是一时兴起,亦不会再有第二人能从我这得到同等的心思,只要我在一日,便会竭尽所有护你一日。”
话落,谢辞衍正欲问她一句是否信他之时,却又在瞬间打消了此意。他从来就不是个擅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