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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爹爱钓鱼,技术不怎么样,架不住池塘里的鱼傻,早上出门在树底下挖根蚯蚓,挂上去,把鱼竿帮在河边树上,中午干完活回来,钩子上总能挂着条草鱼。秦大真正学钓鱼之前,一直都以为鱼是丢下钩子就能抓上来的东西。
她现在不着急做饭,把小鸡经常刨土的一块石板翻开,从那里逮到隻蚯蚓,挂上钩,鱼竿有阵子没用了,所幸不太好吃,老鼠不爱光顾,现在还能用。
她出门,将钩子朝早上数的水泡多的地方丢过去,把鱼竿尖尖的尾端插进泥地,牢牢踩实,用路边石头压住,转身回去。
早上没什么吃的,坛子里还有些咸菜,她用竹签戳了块酸萝卜出来,切碎,往小锅里加点大锅里烧温的水,从灶旁的竹筐里找出块饼子,掰成小块,锅里水开,丢萝卜丁,丢面饼,随便翻炒出些热气,就盛进碗里。
秦大昨晚上没太吃饱,这会儿稀溜溜很快就喝完一大碗面饼,想着房间里的人过会儿也要起来吃早饭,从竹筐里又取块饼出来,一点点掰碎在碗里,细细迭了大半碗,将剩下的酸萝卜切上,另外拿个碗装了。
春芹叶放在厨房一天多,这会儿已经有点蔫巴,秦大拿出来衝洗一遍,切成小片,打开石头压住盖儿的猪油坛子,铲子进去沾点油花,在锅底一抹,她看着没什么光泽的锅,左思右想,到底是没忍住,加了一点儿油花,春芹叶在柴灶大火里翻两圈,被加进去的开水泡起来,秦大抖一杓盐,先捞出熟透的叶子,看水滚得差不多,抽出两根柴丢进灰里扑住。
药壶里的柴胡汤已经喝完,柳舒昨晚应当是看见她留的字。秦大没练过字,也不知药字写得对不对。她想那姑娘饿了总会到厨房来找吃的,捡起昨天的木炭,仍旧在布条上写个“吃”,压在锅盖边,阖上门,往田里去。
柳舒今日醒来,仍旧是屋外大亮时。
她很少有这般能够倦怠的时刻,瞧见四周亮堂,还有闲心想着自己或许能给恩公家里省些灯油。
长时间没进食,昨天夜里又狠狠地发了一身汗,她这会儿饿得前胸贴后背,三两下穿好衣服起床,想看看主人家回来没。
院子里静悄悄,门闩被人打开过,门虚掩着,大黄不知何时躺到了门口去,小鸡们昨天下午被关着,今天格外欢快,几隻鸭子在倒脏水的水槽里窝着。
柳舒路过竹竿时摸了一把自己衣服,衣裳料子轻薄,这会儿已经干得差不多,白天再晒晒,夜里就能收回去。
她没瞧见秦大人,却闻到厨房里有柴火味,以为主家在里面忙活,站在门前犹豫好一会儿,方才敲门,门里没回应,她又等了一阵,方才轻轻打开木门。
热气涌出来,里面静悄悄的,柳舒走进去,白瓷碗里放着白饼和一些菜叶,另一边是些泡得清亮透红的萝卜,小锅里冒出烟,布条上规规矩矩写着个“吃”,掀开,菜汤上飘着点油花,翻着香气。
她拿筷子吃一口饼,实在是硬得有些难以下咽,隻好将菜汤泡进去,嘴巴里没味儿,又将萝卜丁和进去。
柳舒往常在家没吃过这样汤泡着和成一团的饭,这会儿不知道是不是饿得厉害,细嚼慢咽地吃完一大碗,竟还有些意犹未尽,隻觉得嘴里都是酸萝卜脆生生的触感。
她用水衝干净自己碗,站在院子里晒了会儿,外面渐渐响起说话的声音,夹在脚步里,隔着墙不大清楚。
有个显得稚嫩的少年大呼小叫的。
“二哥这几天怎么净过年一样,还钓上鱼了,莫不是昨天晚上在田里挖到什么金银罐子了!”
“没。”
外面的另一个人也许是秦大,可声音却不像她听到的那样清脆。
“跟二哥玩笑呢,后天到镇上赶集,二哥去不去?我叫我爹给你留个前边的座儿。”
“去。”
少年人的声音渐远,那闷闷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大黄甩着尾巴凑过去撒欢,柳舒不知道往哪里站才好,只能留在原地。
秦大手里高高提着鱼,避开想尝鱼肉的大黄,推开门,瞧见她站在院中,愣了下,鞋子在院门槛子的石头上蹭蹭,动动嘴,进门来,把大黄关在外面。
鱼被她放进水缸边的小盆里,得了水立刻扑腾起来,秦大跳到一边,擦擦溅到脸上的水,看向柳舒。
“后天要到镇上去,姑娘后天要走吗?”
鱼汤 好喝到喷口水
柳舒自然是要走的,她本欲去江南投靠几个手帕交,再谋他法,会在花庙村歇这几天,实属意外,如今有机会安安稳稳地到镇上去,自然不能错过,人不会把自己憋死,总有办法解决局面。
她到底和秦大萍水相逢,没聊这些,隻应着声儿说:“要去的,要去找几位叔伯,镇上可是有驿站牛车,可以载我一程的?”
秦大听着,“嗯”了一声,也没说别的,心里惦记着到时去镇上帮柳舒问问,脚正要往厨房里去,柳舒忙叫住她。
“恩公,叨扰这几日,还未知恩公姓名,还望恩公告知,日后必当酬谢。”
她说话文绉绉,秦大有些懵,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问她姓名,她闷闷地回:“不用谢,我姓秦。”
说完,立刻就钻进厨房里忙活。
柳舒是知道自己四体不勤的,站了会儿,乖乖回房间呆着,不给秦大添乱。她方才多少顾虑着,若是秦大问她名姓,是否要告知于她。本朝风气如何开放不论,未嫁的姑娘跑出家,同未婚的男子同居一处,又告知姓氏,怎么也有点私定终身的意味,她不愿沾这个,也不想骗秦大。到头来,救她的人没问,她放下半个心,隻想着到了远处,总得多捐点香火钱,保佑这位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