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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大声音隔着门,不大清楚:“啊,好,那姑娘换好衣裳起来,洗漱一下吧。”
厨房里亮起灯,柳舒摸到桌子上的火折子,也将房间里的油灯点起来。房间里有铜盆和水,她随意用水漱口洗脸,被惊醒的急促感慢慢从脑袋里退出去,方才开门走出去。
秦大在忙活出门前的东西,她的背篓里空着,除了鸭蛋没什么要拿出去卖的东西,她种的东西不多,够自己吃就行,哪儿来的余力再多赚钱去。倒是去年官府修桥,找他们去当杂工,自个人攒了点,这会儿用布包装好,藏在了腰带里。
灶上的蒸笼冒着白气,水咕噜噜几乎要蒸干——她昨晚就睡在厨房,掐着时间将面发好,蒸了半屉白面馒头,这会儿正要熟了,带着路上吃,若是赶得及,她今天能回来,若是哪里耽搁了,指不定得明天才回得来,总要做好准备。
她将蒸笼盖子打开,用筷子去戳,轻轻松松地戳穿馒头,呼着气儿挑出来一个,在手里抛来抛去降热,瞅着差不多,用手一捏,扁下去的地方慢慢地又胀回来。再蒸就过了头,吃起来就没这股子甜香。
秦大将蒸笼搬在一边,打开盖子稍稍晾着,用锅刷把锅清洗一遍,拿过刚才备好的材料来。
香椿是她昨天回来时在自家田边摘回来的,量不多,将将一小把。
这会儿正是第一批香椿能吃的时候,若是放着不管,过两个月都长老了,再吃就是牛啃树皮,比谁命大牙口好。长得恰好的香椿,叶色红透,根上微微带点儿绿,嫩得出水,草木香气恰好,如同吃菜芽嫩心。
她早上起来,切掉香椿根部,用清水洗干净,小锅里水开后将香椿加进去,拿杓拨弄一会儿,焯水几下,捞出来丢进凉水盆子里。香椿得过水,不过水不易熟,且炒完发黄,难看又难吃,白白浪费,凉水里泡一滚,抓出来,沥干,丢在碗里候着。
锅里水正好不浪费,她拿来蒸馒头。馒头上屉,加大火蒸出汽来,她去叫柳舒起床,回来正好弄上鸭蛋。
她们俩要吃,秦大便取出来四个蛋,剩下正好三十个整,拿到镇上去卖。鸭蛋腥气略重,昨天剩的一点儿胡葱碎正好加进去,加上盐巴,秦大略略斜着碗,筷子舞起来,将四个蛋打出沫,筷子往上一捞,没有还拉成一片的蛋清蛋黄,就搁在一旁。
热锅冷油,油冒出热气儿,她先将切成小段的香椿倒进蛋里,搅拌两下,连同蛋液一起滑进锅里。火不能太猛,否则蛋生焦,糊边,不好吃,吃完指不定还得闹肚子——若是在家倒是无所谓,今天要出门,就得多注意些。
炒蛋最简单,农家孩子第一个学会的大约都是这道菜,炒到颜色金黄,用锅铲切成许多碎块儿,盛出来便是。
秦大今天没做别的饭,馒头蒸的是圆头馒头,对半分开,夹上香椿蛋吃就行,方便又经饿。她把吃的搬上厨房小桌子,柳舒正收拾好出来。柳姑娘身无长物,一身轻松,秦大招呼她来坐,指指桌上的东西。
“姑娘来坐,多少吃点,咱们路上可得走一会儿,你要是今天找得到车去闽州,晚上才得到,可不能饿着了。”
柳舒本没有什么胃口,现下天实在是太早了些,听她这般诚恳劝说,拿起馒头,掺着香椿炒蛋,慢慢吃着。
新鲜野菜到底鲜香开胃,柳舒说着不吃,回过神来已经和秦大一起吃完了一大碗炒蛋,咽进去两个大白馒头。
秦大见炒蛋吃得干净,心里也欢喜。蛋放不得,久了腥气冒出来就难吃,少了那点油煎出来的香气,就只能拿来煮汤救一救。
她又把剩下的馒头捡出来,用纱布包上,再拿布一裹,放在鸡蛋筐上,背篓放上灶台,反过来背上。
她掀开米缸抓了一把米,走出去向柳舒伸出手,柳舒将手伸出去,接到了半把米,她不解其意,抬头去看秦大。
“咱们得出门了,虽说是睡过一觉,可这会儿天没亮,鸡还没叫,算是晚上。走夜路带把米,免得路上有什么东西衝撞了。”
秦大将自己那点儿揣进怀里,又怕柳舒担心,又道:“姑娘别担心,咱俩一道走的,到村口前你往树林里稍稍站会儿就行,左右也能看见人,不必害怕。”
柳舒向来不太信鬼神的,秦大一片好心,她便收下,放进衣服里,站起来,预备同她出去。
村子里零零散散亮着灯火,有的人已经出门了,秦大怕她脚滑摔到哪里去,出门把梅花树上的草绳找了出来,一头绑在自己腰上,一头让柳舒拿着。
今天是初四,月亮浅浅一弯,田坎上的青石路影影绰绰的,两侧小苗长势喜人,盖住了水田里的稻田水,这田里是有鱼的,只听得见一些水响。
秦大惯走这样的路,步履稳健,偶觉得绳子紧了,就缓一点等等柳舒,她带着柳姑娘往田里穿过去,遇见坡坎才说两句话。
“姑娘,就快到了。”
这是片小竹林,风吹起竹涛,前方隐隐有人声响起。乡里人都是习惯这种光亮的,三两个坐在一起聊天,秦大将绳子解开,指指竹林外。
“姑娘,我就先去那边,你瞧着驾牛车的来了,就从林子里出来。”
她说着,往前走,那几个候着的人瞧见,忙招手叫她。
“二侄,今天赶集呢?有什么要忙活的,跟叔几个说,咱们帮衬帮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