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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舒学了这小半月,蒸饭蒸面没问题,凉菜如何做,她还有些吃不准。秦大打蘸水随性,感觉放多少就放多少,做出来总是好吃,柳舒照着她的分量去配,却总是差点儿味道,她索性就不折腾秦福拿来的凉面,等着秦大回来,她隻管打下手就是。
叶子拆开,里面一大团新鲜面条,瞧着和她们平时吃的有些不一样,许是做凉面特地要用的。
那后面有个卖面的族爷,秦大带她去认过路,沿着水渠边的小路上去,右转,穿进一条深深长长,村子里前后屋檐掩起来的小路,就是一块一丈见方的砖石平地,叫秦远华的那位族爷就住在那边,专晒卖面条,秦方隔一月就替他拿一些到镇上去卖,再采买些他要的东西拿回来。
柳舒被秦大领着去溜达的时候见过他,老头白发白胡须,坐在家门口的两棵芭蕉树底下自己拿打平的石子下棋,嗑瓜子,脚边生着一小炉火,锅底烙着饼。他耳背,见着她俩来也没听见,秦大凑上去跟他嚷嚷好久,他才“啊”一声,眯着眼打量她俩老久,恍然说着:“哦——大娃娶媳妇儿了?啊呀——”
秦远华说完又愣了一晌,方道:“你爹怎么也不来说一声,什么时候吃席,记得叫我啊……今天没做面,过几天你来拿,好不好?”
秦大蹲着和他说了几句话,就和柳舒一起,从另一边绕回了家。
柳舒三两下将这位族爷对上号,想着哪天合该跟秦大再过去转一圈,把面摊开,免得捂出水汽,如今天热,她跑去把自己那罐子玫瑰酒搬出来,拿绳子套住瓶颈,小心翼翼,晃晃悠悠地给吊进井里泡着,把绳子拴在井盖上的铁环里,尔后在院子里蹦蹦跳跳,转来转去,等着秦大回家做饭。
时辰再怎么难熬,到底是要过去的,柳舒自己不觉日头已经高升,秦大回来时,正瞧见她一隻脚踩在小台阶上,不知拧成个什么样子,正咬牙切齿地在掰扯自己。
秦大忍不住笑,柳舒听着响慌忙站直了转回来,瞧见她,试图去转移话题:“阿安忙完回来了?方才秦福来了,说是你让他买凉面去,我给放在厨房了。”
秦大摘了斗笠,用毛巾打水洗洗脸和手,觉得爽快许多,背着背篓往厨房里走,答她:“是,我说今天吃凉面来着,要不天气太热,总没什么胃口。”
柳舒这几日也没吃什么,听见她说做些天热时开胃的,立刻欢欢喜喜跟上去,坐在灶台前帮她生火。
做凉面简单,配菜也都各依着自己喜好,豆芽黄瓜莴笋根,放干豆腐皮也有的。
锅里加上能没过凉面的水,秦大取出从地里砍回来的莴笋,用刀剥掉外皮,切成细丝,放着备用。水烧开,下凉面,面不能煮久,否则烂了,微微焯熟就行,捞出来,放在簸箕里。她叫柳舒拿了挂在墙上的大蒲扇,她夹起一筷,抖散开,柳舒便依着她的吩咐,拿起蒲扇猛扇,如此反覆,直到所有的面条都被这样吹过一遍,由滚烫变得温热,再倒进盆子里,加香油,反覆搅拌,直至每一根面条上都裹上薄薄一层油衣。
晾面不能直接过凉水,过完凉水不易入味,凉面最重要的反而就是这吹凉的步骤,吹得太干,天气热,放一会就硬了,太热,就会粘在一起,吹完面,再用熟菜油一拌上,又入味,又不会坨成一团。
吹完面,借着那面汤水焯莴笋丝,看见莴笋变得透绿,那就是熟透心,捞出来,这却是要在冷水里过一遭,泡上一阵,凉透心,才能留住菜丝的爽脆。秦大又拿出根黄瓜,切头去尾,切成细丝,也和凉面放在一起。
接下来便是打蘸水,加盐、花椒粉、酱油、些许醋,蒜姜水做来容易,小臼舂碎的大蒜和生姜那温水一拌便行,加上两三杓,再添上一杓芝麻香油,她家还有许多干辣椒,拿出几根,切开丢进去,再添一大杓油泼辣子,加一小杓糖中和辣味,反覆搅拌直到将调料和配菜完全调拌均匀。
秦大将凉面分做两盘,端上桌子,柳舒在灶火面前烤了会儿,现在正热得慌,瞧着要开饭,兴衝衝跑到井边去,费老大劲把玫瑰酒拉上来,抱进厨房去。
秦姑娘先前不知她要做什么——她不怎么饮酒,早把一个月前这瓶玫瑰酿给忘了,到柳舒把瓶上木塞打开,酒香流出来,就叫秦大不免想起柳舒上次喝酒之事,她有心提醒,但看柳舒欢欣雀跃的模样,到底忍住,隻拿出两个小碗,心道今日可得看着她,不能喝得酩酊大醉。
凉面、香酒。
老人诸如“少时贪凉老来病”之类的话,年轻人惯是听不进去,也难在心里记住的,何况这凉面甜辣咸香,吃得人欲罢不能,嘴上呼呼地喘气,心里却馋,脑门上冒毛毛汗,手上却不曾停。
吃两口不得不歇息,拿凉过的玫瑰酿一口包住饮下去,最是解渴又解辣,秦大一眼没看住,柳舒咕噜噜就喝下去两碗。
她不免无奈,便道:“柳姑娘,少喝两碗,吃得杂了下午得闹肚子,你忘了上次说的,再不喝这般多了?”
柳舒两碗下去不觉有异,隻觉得香甜可口,凉爽沁人,答她:“不妨事,阿安无需担心,这酒又不像你那黄酒那般上头,我吃完凉面便不喝,下午睡上一觉正好。”
秦大想她上次也这样说,天气热,的确是喝些凉的更舒服,也就不管,想着自己快点吃完,好盯着柳舒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