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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姑娘溜达完回来,晚饭时便念叨,秦大一边听一边想,再告诉她那些长得奇形怪状的草什么可以吃,什么能治病,田里种的庄稼会结出什么果,河里靠田坎边的岸上,过阵子就能下去掏螃蟹,捞河虾,这些小东西个头不大,没几两肉,纯是吃个鲜。
她俩吃完,就在小院里躺着聊天。
秦大最近忙,纵然每天都要擦洗,出门做活时也穿着外衣,到底觉得没洗干净,不想上床睡觉,加之天气热起来,房间里睡不住,便把提前洗好的竹棍凉席搬出来,两根长凳一架,熏一点药草驱蚊子,晚上睡在院子里。
柳舒本不是怕热的,只是瞧见秦姑娘这样睡,自己也抱着被子跑了出来,她俩在院子里搭了两铺床,连着七八日没下雨,尽都头对头睡在外边。
今个是下弦月,这会儿还没升上中空,天上繁星密布,夜里偶还有些风刮进来,她俩又睡在井边,更觉凉爽宜人,柳舒裹着被子躺着,秦大肚子上搭了件外衣。
往日这会儿,秦大已经困得睡过去,今天不知为何,柳舒还能听见她在另一边翻来覆去,正要问时,秦大却先开了口。
“阿舒,你睡了么?”
“还没。”
秦姑娘好似睡在火盆上,折腾得凉席吱呀响,柳舒见她没了下文,索性爬起来,转过去趴着看她,谁成想秦大正巧也扭过来,瞧见她,慌慌张张地缩了回去,盘腿坐起来。
“快说,说完我得睡觉去了,你听,秦秦都睡了,过会儿大黄都不叫唤了。”
柳舒催着她,本想说两句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做什么扭扭捏捏”,只是她家秦姑娘确实不是什么大丈夫,别瞧现在好像是一副爽利样子,若是真当个姑娘家养大,她这般性子,路上碰见个生人打招呼,只怕都要蹦起来三尺高,一溜烟地窜回窝里去。
“大后天婶子她们到镇上去,你那时候要回去么?”
柳舒直觉她方才想说的并不是这儿,只不过秦姑娘就像那田里的泥鳅,你不理她,她自己还冒头出来溜达,你真要去逮,她就怎么也不能出来了,她顺着话问道:“大概是?阿安也要同我一起回去见见爹娘?”
秦大险些从凉席那头翻下去,脑袋一摇:“没有,没有,家里可离不得人,事情忙着……那你要出去,我得送你到镇上。”
“我也算是一回生二回熟,再说了,还有婶子一起呢,总不会吃亏,你何苦颠来倒去跑这一趟?”
秦大含含糊糊地应着:“反正我也要去买些东西的。”
柳舒在那儿左瞧右看,隻恨今夜偏生没什么月亮,看不清秦大脸上什么表情,好让她来调笑一二,于是道:“难不成……阿安是怕我跑了?”
“你要走不是早走了?”秦大这会儿倒有些无奈,“好啦,睡吧。”
秦大说完,就往凉席上一躺,绑发的布条扑在柳舒脸上,柳姑娘很是扯了一把,念叨着:“还不是你把我叫起来的。”亦是躺了回去。
月色渐高,她二人今日都好生折腾了一番,很快就熟睡过去。
花生 回——娘——家——
忙过收麦插秧,跨过芒种便快到端午。
家里厨房这几天又是秦姑娘接手,柳舒管了墩子的活儿,每天将想吃的切好放着,等着秦大来做。
秦卜请了五六个好手在他家收麦,待到时节一过,秦大便去问了一番价格。她家池塘很些年没清淤了,里面是个什么模样也浑不清楚,只是水色看着不大好,一入夏杂草长得多。好好的家因着池塘有些荒废,看起来破败,怎么也不是个道理。往年没人同她讲,她自己也因着这两年事多,给放在一边,自打柳舒来了家里,卿婶明里暗里说过好几次,她也记在心上。
那几个人里,只有三个家里离得近的,愿意留下来帮工,价钱要得也不高,秦大管吃,住是他们自己带了被褥,向来睡在村口小庙里。
柳姑娘何曾做过这么多人的饭菜?这几天来了劲,早上吃了早,牵着秦秦往河边转一圈,回来就哼哧哼哧忙,若是一切顺利,早早地收拾好了,就跑到池塘边去看他们清淤。
水是从水渠边上打了个口子引出去的,可她家地势本来就不高,这样放完还剩下一半。村里是有水车,不过那水车靠河修着,搬也搬不过来。秦卜家里有个小的,秦大说去借来一用,大不了给他些租费,只是左一个柳舒不同意,右一个卿婶呸个不停,最后还是秦福去跑了一趟。
秦卜自然是不肯借,不仅不肯借,还将上门去的秦福好一阵阴阳怪气,气得秦福夜里把他家豇豆薅了一半。婶子嘴巴上骂着“偷鸡摸狗的混帐东西”,手上麻溜地做成了泡豇豆腌进自家和秦大家的菜缸里。
既是没了水车,隻得人来挑。秦福自是不必说,欢欢喜喜过来帮忙,有住得近的几个兄弟叔伯,这会儿得空也时常来帮手。池塘现下水少,盆里桶里总有捞上鱼的时候,秦大也不吝着,谁捞着谁拿走便是,她就留了十来条鱼苗,养在院子水缸里。
柳舒今天放完牛回来看,池塘里已经在掏淤了,塘底的泥沉积多年,味儿大得慌,又得将底下整个翻出来,更是熏得不行。秦大见柳舒来,忙掏了块帕子给她,自己接了牛绳,撵着柳姑娘从前门回去。
她自是好心,耐不住家里那位是个心大的,柳舒从前门回去,又从后院里窜了出来,厨房也不去了,扒着她往河里探头探脑的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