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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久旱逢甘霖,或是心中无所挂碍,将窗户一开,往边上一坐,水汽蒙蒙,天地为之一新,扫清闷热,爽朗朗一场豪雨,隻觉得心胸开阔,神清气爽,怎么呆着都舒服。
可柳姑娘没见着秦大,便觉得这大雨烦人得厉害。
村里很有几个小孩子爱玩闹的,这会儿在雨里踩水,闹嚷得厉害,雷声也盖不住去。
柳舒靠在门边,就听得屋里有人在喊叫,说着什么雷大电闪的,若是劈中了,阎王爷都叫不回来。她依稀听得这些,脑子里思绪就开始乱跑。
秦福说秦大去了后山,后山那处初夏才塌过一次,秦大他们去瞧,抬了头野猪回来。柳姑娘想到野猪,就想起那个被猪牙戳穿大腿的少年人,她后来也见过一面,废了腿,拄着拐,虽说留下一条命,可人却像丢了魂,瘦削不堪。
柳舒想到这少年人,好似看到那会也淋了雨回来的秦姑娘,身上血迹斑斑。她这样想着,好像就看见谁人将秦大抬了回来,也如那少年一般,满身的血止不住,滴滴答答淌了一路。
她这样想着,血都凉下来,慌着心想到楼上去瞧瞧。心念方动,适逢惊雷,她吓得一哆嗦,那些飞逸的思绪收回来,原是雨水飘进她鞋子里,才觉得身上发冷。
柳舒接了点雨水,就着凉意拍拍脸,清醒了些。
她心道,世上只有盼人好的,哪有那么多坏事?现下雨大,秦大不回来许是好事,山上路滑泥深,摔绊到哪里才是麻烦。林中寻个地方呆着,待到雨停再走,或许更好。
柳姑娘念叨一番,回身去厨房,生起火,将大锅里加满水,静候着。
秦大回来时,雨正下得急。天上黑云层层相累,一丝天光都难以透出,大白天昏黑如夜,她手脚上沾着不少泥,手背给竹刺抽了一道,泡得发疼。
秦姑娘的蓑笠一丝用处也无,雨水浇得她浑身淌水,没见半点干的。她站在门外摘掉斗笠,将鞋子上的泥都跺掉,脱了外衣拧掉水,正愁如何回去不用这样狼狈,被柳舒抓个正着。站了会儿,衣裳还未重新披上,身后大门一开,柳姑娘一把提了她后颈衣裳,拽着就往屋里去。
她哪里敢跟柳舒对着干?嘴巴上话都不敢说,柳舒一点儿劲没用,秦大自己登登倒退着跟她去。
厨房里火烧得暖,水翻过几滚,这会儿冒着热气,柳姑娘将她往灶边上一丢,把房门一关,秦大还未反应过来,就被环住腰,抱了个结实。
她像被人打了一闷棍般,傻傻愣愣站着,动也不动,肩上湿漉漉一阵热气,也不知是不是柳舒那儿来的。
柳姑娘声音闷闷钝钝,道:“你真是胆子大了,旁家七八岁小孩都知道,天有朝霞不出门,你还敢往后山去?”
秦大话尚未出口,又被推开,柳姑娘往门边一站,堵住她去路,下巴一抬:“脱吧。”
秦大吓得差点从窗户跳出去,将衣裳一抓,磕磕巴巴:“脱、脱什么?”
“衣服啊?你不脱衣服下来烘干,难道要穿着烤么?”柳舒露出个笑容,“再说了,淋了雨,怎么也得洗个澡。家里澡桶在我房间,脏兮兮的,也想进我屋子?”
秦大连连摆手,道:“不用……我烤会儿就干了,不碍事。阿……柳……柳姑娘,我就在这边擦洗一下就行。”
柳舒笑眯眯地,盯得秦大发怵,柳姑娘将桶拿来,打上半桶水,往秦大脚边一放,微微一笑:“柳姑娘?行啊,你觉得柳姑娘是外人,那柳姑娘现在收拾收拾就回家去,免得影响秦姑娘洗澡。”
“我没有,”秦大往前蹭了半步,“阿舒……我怕你生气。”
“没有,”柳舒将桶提起来,“我心情挺好。现在是你准备一下洗澡,还是我准备一下回家?”
“洗澡,洗澡。阿舒,我自己提水就行。”
秦姑娘手还没伸出来,就被柳舒一巴掌拍下去,柳姑娘把门一开,冷笑一声,道:“还有你说话的份了?给我老实呆着。”
秦福乳臭未干,可有时也很靠谱。柳舒脸一冷,秦大扑通一声坐到凳子上,动也不敢动,老老实实摊开外衣,凑到火边,烤起衣裳来。
水有些烫,可淋过雨之后再泡,便隻觉得舒服。
秦大不敢多洗,待到身上寒意散去,就急忙站起来,胡乱擦干,抓了凳子上的中衣三两下套上。她浑不管头髮上还滴着水,束好衣带就急着要去自己房间找外衣。
柳姑娘是不准备放过她的。
她脚还没从桌边迈过去,柳舒将门一推开,反手锁上,抱臂往门上一靠,笑了声:“阿安洗好了?这是又往哪里去?”
秦姑娘站在原处,不知怎么答她。她今日隻觉处处局促,这里是柳舒卧房,她想到此处,便觉热气上涌,脸上发烧,又隻穿着内衫,过于亲昵,令她倍感不安。
正想说些什么,柳舒却撞上来,仍如厨房时一样,将她腰紧紧抱住,下巴搁在她肩窝里。秦大触得她呼吸,浑身汗毛直立,绷直了身子,一动不敢动,僵了一瞬,又怕柳舒误以为她抗拒,登时软下来,好让柳姑娘靠得舒服些。
柳舒抱了她一会儿,也不撒手,直笑道:“这会儿不跑了?我还道你是成了仙,闻声不见人。虽说不想看见我,可心里是个好人,怕我饿死,还得任劳任怨的做饭。”
她这话说来也算倒打一耙,秦大哪里敢说她不是?这会儿温香软玉在怀,脑子都浆糊了,只能含糊应了一句:“不曾躲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