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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饭局上,有个人说:“木海,你还有个这么大的女儿呢。”
叔叔笑得一脸得意,回答:“我生的,怎么样,好看吧。”
当时云洄之笑起来,却注意到她妈妈的目光看了过来,隐约带着些担忧,好像怕她生气。
她摇头,意思是不要紧,她听了觉得很亲切。
虽然她懂,程木海对她好,只是爱屋及乌,想让她妈妈安心。
因此云洄之没打算长住在别人家里,如果夏城的工作和生活都能稳定下来,她想自己买套房子。
让人压力大的是,夏城是大都市,房价比她想的还要高,哪怕买套小的,不在繁华地带,也要咬紧牙关,拚拚凑凑。
而且买完腰包就空了,后面只能省吃俭用,乖乖打工上班。
她妈妈的意思是,他们准备帮她全款付一套,送给她做礼物。
她不同意,叔叔近些年生意做得愈发大起来,但毕竟白手起家,挣钱不容易。
自己又不是人家的亲女儿,好意领了,房子不能要。
她妈见拧不过她,又想了个主意:“那我联系云勇,到时候让他出一半,合送你一套。这是你第一份正经工作,他给你准备套房怎么了。”
云洄之眨眨眼,一笔横财砸上来,虽然不大好意思要,但不要就是神经病。
她妈抱怨:“这些年他顾着自己潇洒,都没怎么管过你,给你出钱买房子是应该的,不然你凭什么喊他一声爸。”
云洄之一想也是,她爸不差钱又大方,八成会一口答应。
只不过自己来夏城住,他肯定不高兴,说不定还会跟妈妈吵一架。
但是买房的事不急,她行李可以先放在这边,学校是寄宿製,有教师公寓可以住。
明天过去挑宿舍,开学前还要跟新教师们一起接受培训。
她妈说送她。
她来夏城第一天,就被带去看车,但她没要。
车库里好几辆,她随便开一辆代步就行,上班以后也用不着了。
她婉拒了车子房子,程木海觉得她见外,苦口婆心地劝:
“叔叔早都准备好了,你就是我女儿,你客气什么。我跟你妈这些年就养韵韵一个女孩儿,没花几个钱。你妈该给你的,一样不能少。”
云洄之动容,“我知道叔叔真心把我当女儿,我也没客气,而是暂时不需要车房,不想闲置。”
程木海认真想了想,眼睛一亮,仿佛成了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我懂了,现在年轻人都在追求这个低物欲,精简生活是吧。”
离题万里。
云洄之哑然失笑,点头附和:“对对对,您真新潮。”
“我比你妈强些,我平时接触年轻人接触得多,爱学习。她不懂。”
“你厉害,你爱学。我店里客户跟员工不比你公司那帮人年轻。”
云洄之被中年夫妻拌嘴逗笑。
行李箱已经收拾好,她带的东西不多,打算先过去看看宿舍多大,再购置物品。
事到临头,今晚她睡不着了。
明早上就要去学校报道,她紧张不是因为自身能力。
她做了准备,这段时间有请教龄长的英语老师给她指导。
还在人家的安排下,去了暑期的补课班,无偿上了几节班课体验。
只是经验的多少问题,用心负责总能把事情做好。
她紧张的是她不能保证楚若游想看见她。
事情定下以后,她有过几次临阵脱逃的念头,也就赔个违约金而已。
但最终没有放弃。
如果楚若游没有在蒹葭陪她生活半个月,没有与她像情侣一样地同吃同住,没有跟她约定以后夏城再见,没有一声不响地赌气离开,没有给她留一笔额外的钱,没有发了又删去那两张暗示性的照片,没有给她打电话关心她的伤……
那么她都可以不陷进去,不对这段偶然相遇心存妄想。
只要她知道自己是完全不被期待的人,她不敢介入人家的生活。
可是这么多的点点滴滴堆积成了高台,她被引着一步一步地走上来,难道再原路返回吗?
哪怕收到了卡号,哪怕被拉黑了最后的联系方式,哪怕云洄之只能靠照片去缓解思念,委屈起来也想再哭一回。
但是,她依然要试一试。
她想她有分寸,就试一次,不成就撤,绝不给楚若游惹麻烦。
反正自己只是合同工,反正夏城也不是她的家乡,来跟去都简单。
翌日一早,云洄之往学校去,她妈送她。
车往学校开时,容敏有一种云洄之还小,被她送去读书的感觉。
转念一想云洄之早长大了,人家现在是去当老师。
她生出无限自豪。
自从离婚以后,她就把云洄之放下了,忙着打拚事业,后来结婚组织新的家庭,也没回去过几次。
她心里一直有愧疚,好像一块伤久久不愈,却没有弥补的机会。
好在云洄之过来了,她乖乖巧巧接受安排,住在夏城,做一份相对稳定的工作,似乎永远也不离开了。
人到了这个年纪就会贪心,年轻时候想摆脱婚姻的阴影,想无拘无束走出自己的路,什么都可以放弃。
但是现在,母亲去世了,跟她有血缘关系的两个女儿,都是她最重要的人,她一个也舍不得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