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揣摩片刻闻子的意图,是单纯聊聊天叙旧,还是有别的事情?
戛然而止的口哨声像委婉控诉,好像不待人说,就知道会被打断,所以立即闭紧嘴巴。
楚若游喊了她一声:“洄之。”
楚若游的音色在喊她名字时,无端被添进两捧暖意。
因她名里三个字都是平声,别人连名带姓喊她也凶不到哪去,何况是这样亲昵地单喊两字。
“什么事?”她预感到楚若游要跟她说些不寻常的话。
“你有没有讨厌过我?”
本来想用“恨”字,话到嘴边自觉太矫情了,于是改成平和些的“讨厌”一词。
目光从雨时的潇潇长街上挪过,云洄之饶有兴致地看她一眼,又不明所以地朗笑了声。
“你猜。”
她语气轻得像“啧”了一声。
她不正面答。
楚若游抿紧了唇,这算承认了,意料之中。
昨晚忐忑并着惶窘伴她入睡,她梦到了云洄之。
梦到云洄之娇声说,离开就要提前讲。
她声音轻灵,眨着一双剪瞳,说要饯行之后才许走。
又梦见她隻喝了几口酒,就失了精神与灵动,哭唧唧地红了眼睛,仰头说不要离开。
楚若游在梦里,也说了好。
这个梦没头没尾,是她一直以来的一桩心事。
她心底清楚,不管云洄之说了多少真话假话,跟她那个朋友怎么商量防自己,答应的事情就应该做到。
说了不离开,这是一时心软哄人的话,做不到也就罢了。
可说了离开前要告知,这件事情没有难度,她却没能做到。
但那时仓惶离开,只有一部分理由是因为生气和被骗本身。
另外一部分,她一直刻意忽略,也不许自己去琢磨,害怕承担那份重量。
她告诉自己要尽快离开。
她以为不说告别,看不见云洄之失落又微笑的样子,心里就会好受。
但哪里会有这么简单的事情。
云洄之自她走后就不联系她了,虽然她删了微信,但没有断了别的。
云洄之没有找过她,一个字也没有,没有疑惑,没有质问,更没有她以为的留恋。
她觉得云洄之极潇洒地就放弃了这场露水之欢。
又想,云洄之说不定恨她这种言而无信的人。
直到云洄之发了一组图,文案是“我们看过的太阳与月亮”。
她才像得到释放的被拘留者,从昏暗的地方走到光下,有了直视阳光与月光的勇气。
之后她就像着了魔一样,来吃了这家小龙虾,拍了照片,到家以后又拍了挂在墙上的坠了转运珠的包。
她把两张图发了出去,想云洄之来找她表达不满。
但当她醒过神,看着熟悉的空间和门外父母的交谈声,她顿然惊起。
她在做什么?
她迅速删了照片,祈祷云洄之没有看见。
就到此结束。
但那一段时间,她都心神不宁,忙着克服主动联系云洄之的欲。望。
像不熄的火,扑下去一簇,又起一簇,让她精疲力竭,终日茫然。
直到云洄之受伤,她才找到无需克服的理由,真假她不在乎,但她要让自己心安。
想听听云洄之的声音,想关心她的身体,不想提心吊胆。
同时她明白她不可再放纵自己。
但是覆水难收,那一步迈出去,之后就不是她能决定的了。
她随手抛出去的那点儿诱饵,就把云洄之又钓了起来。
她没有这样自信地想过,但如果说一点儿这念头都没有过,好像也不全对,是有过的。
她当成不可能的事去想着玩,所以成真时,她觉得不可思议,认为这不可能。
今早醒后回忆昨晚的梦,依稀隻记得零星,她用现实中的记忆和情绪去串联起来,才想了这许多事情。
她知道,早扯平了,无论云洄之骗过她什么,她不告而别时就已经报復回去了。
今晚有自习,有学生陆陆续续到校,多是家里开车送,所以校外的大道上有点堵车。
云洄之趁这会功夫闭目,很快就打了会盹,等醒来,车已经进校了。
楚若游说:“回房间睡。”
栀子花香飘散袭人,云洄之从她房里把自己东西提走。
“午安。”
走到门口回头问她:“四点半,我们出发?”
“嗯。”
楚若游没有睡,她接了一个家长的电话,安抚了家长面对孩子成绩提不上去的焦虑,开学考试让一波家长紧张起来。
处理完班主任群里的讯息,写完工作安排,她松了口气,看起闲书来。
但不能静下心,今天难不成是什么节日吗?
她这样犒劳自己,放纵自己。
云洄之背着球拍再来找楚若游时,她换了身更适合运动的衣服。
头髮也盘起来,干练利索。
云洄之刹那间失神,她觉得,她在不动声色地跟楚若游约会了。
情侣交往不就是这样。
说来有趣,在蒹葭时她们的相处是动身不动心,管不了面前这人皮囊下藏着金玉还是败絮,寻欢足矣。
但现在呢,这些天她们连手都没牵过,却好像一直在往对方身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