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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菜都下到烧开的水中,等待牛肉由暗色变红,香味慢慢渗开……这是竹鱼最享受的瞬间。
她的视线落在厨房的窗户上时,会看见麻雀在电线杆上啄羽毛,背景是略阴沉的天空和流动的云,这让她想重新拿起画笔画下。
“在做饭吗?”
折春悄无声息地走进来,懒懒地把头搭在她的肩头,双手环住她的腰。
竹鱼想说“你也太自然了吧”,但又觉得这是应该的,便由她搭着。
“在做什么?”她问。
竹鱼“嗯”了声,保持神秘,“现在先不告诉你。”
折春听话地闭了嘴,静静地当她的大型猫猫挂件,竹鱼走哪儿她挂哪儿,不到被驱逐的时候绝不放手。
“好了。”竹鱼把菜往她手里一塞,“端走吧。”
折春揉揉眼睛打起精神,拖长声音应和道:“好——”
……
折春可能是饿了,也可能是给面子,总之吃得宛如吃播频道的主播,让竹鱼的食欲都好了不少。
折春满足地叹了一阵,主动包揽了收拾碗筷的活。
融雪时最冷——竹鱼坐在阳台上,对这句话有了真切的感受。
从这里望去,能看见楼下行色匆匆的路人和远处的标志性建筑。升起不久的太阳藏在高楼后,向大地洒下余晖。
洗完碗的折春自带了凳子落座,问:“一会儿送你回去……一点出发?”
竹鱼点头,却突然发现折春叹起气来。
“怎么了?”
“没事,就是有点太幸福了。”折春把头靠在玻璃门上,视线遥遥地和她落在同一个点上。
这句话似乎并没有什么道理,但竹鱼竟然出乎意料地理解了。
人在幸福到极点时,会有一瞬间感到心痛。那种从心臟处震颤的暗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你——这是多么短暂的、会轻易逝去的瞬间。
折春说:“下个月我就要去拍节目了。”
“节目?”竹鱼没听她说过。
“嗯。前两天才接到的邀请,”折春给她看介绍,“已经过了预选。”
竹鱼接过手机细细看。
这是一檔原创音乐人的节目,本质是选秀。最终获胜者不仅可以得到不菲的奖金和发行专辑的机会,还能获得评委——乐坛着名歌手的青睐。
但问题就是,选手们要在基地同吃同住,进行封闭化管理。
竹鱼为她高兴,“那我一定招呼亲朋好友给你投票。”
折春可怜巴巴地看她,“三月份才能放出来。”
竹鱼觉得好笑,“又不是监狱。”突然想到今天的日期,“现在不是月底吗?”
“对啊……再过几周就走了。”
“这样啊,好歹能把生日过了。”竹鱼虽然遗憾,但明白,除了见不到面之外,这个节目对折春来说确实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机会。于是拍拍她,认真道:“到时候我给你送行。”
这个话题一展开,两个人就聊个没完,直到上了车也不停。
竹鱼问:“你准备唱什么啊?”
“这个不能告诉你。”
周末车流不绝,马路上堵得可怕。折春一隻胳膊架在车窗边,看起来一点都不急,闲闲道:“到时候在节目里确认嘛。”
竹鱼只能不再问了。她皱眉看着长得看不见尽头的车流,忍不住抱怨:“好慢。”
“我倒希望再慢一点。”
折春拨了拨耳边的发,又摁下屏幕播放键,“听歌,放松。”
还是来时的歌单,还是来时的那首歌曲,竹鱼听着听着,觉得自己好像坐的不是车而是船,正摇摇晃晃地漂向远方。
她突然不想去上课了——尽管她才大一,出勤率100,对旷课这种事有天然的恐惧。
车终于动了,但在接近前面的路口时,竹鱼突然道:“别右拐,直走。”
“直走?”
折春虽然疑惑,但照开不误。
直到车停在画室门口,她才弯动眉梢,问:“是这里吗?”
竹鱼点下头,确认道:“你说过下午没课也没工作的。”
“没有。”折春再次肯定,又笑,“有也可以没有。”
竹鱼为这种六亲不认的态度笑出了酒窝。
折春打量这间画室——纯白的装修主色调,绿色植物似乎占比过多,装点得更像是家花店。从进门开始,墙面上就是各种风格的画,一直延伸到最里端的屋子。
老板把她们带到这间屋子里,找出已经绷好的画布和画架,还有一系列工具,说:“有需要叫我就好。”
关门声响起。
这间画室是在美团上看到的,距离刚才地址最近的一家,提供所有材料,午夜才打烊。
窗户正对着西侧,午后的阳光洒下来,为行云流水地选颜料、试刮刀和笔的竹鱼披上一层轻纱,美得不可方物。
她刮完底胶涂底料,动作流畅又细致,折春全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她问:“怎么突然想画画了?”
竹鱼边思考构图边回答,“我也不太清楚……”
她让折春坐在木质高脚凳上,一脚踩在地上一脚轻搭着,后背靠着白墙,被藤蔓和阳光分割出光影和明暗。
竹鱼满意地点头,拿起笔在画布上起笔。
第一笔落下,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