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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你近几个月搬新家了吗?”医生忽然转过头来问我。
我困惑地看着他,他于是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我回忆道,“是搬了一次家,但是不算新吧,那栋房子看起来有个十几二十年的历史了。”
“那就奇怪了,你这个肝功能有点损伤,一般来说我都会建议查一下家里的甲醛问题。”
“甲醛?所以……”我平静地问,“我得白血病了吗?”
“不、不、不,你别紧张,只是轻度损伤,而且也不一定……”
“那真可惜。”我遗憾地摇了摇头,把这句话说得很小声,之后才坦白地跟医生说,“我之前住的房子好像是新装修的。”
“你住了多久?”
“五个月吧。”
医生了然地点点头,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怪不得”,随后十分可靠地对我说,“既然已经搬出来了,过段时间身体自己会调节好的,不用担心,记得多去户外走走。”
医生离开之后,裴以北告诉我现在已经凌晨两点了,问我是想现在出院,还是等明早再出院。
我从病床上起来,坐在了床沿边,晃着两条腿说,“我想下楼吹吹风。”
“那我陪你,不过外面很冷,只能去一小会儿。”她把我的外套递给我,自己去旁边合上了电脑。
我把自己套进大衣里,低头看到了裤子上残留的酸奶渍,于是把大衣靠下部分的扣子都系了起来,还好衣服够长,站着的时候能把酸奶渍全部都挡住。
裴以北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她在我面前停下,一手抓着我一边的衣领,仿佛是要把我整个人提起来兴师问罪。
“你……干嘛?”我往后仰着头,心虚地问。
她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是把我剩下的扣子也系了起来,又把围巾系到了我的脖子上。她的指尖温暖而干燥,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在我后颈蹭了好几下,痒痒的。
“走吧。”我满意地拍了拍被包成球一样的自己,推开病房门就要往外走。
“等等,”裴以北从背后喊住我,把手机递给了我,说,“你的手机,早点的时候有个人给你打了几通电话。”
“谁啊?”我接过手机的时候随口问道。
“我哪知道。”她冷冷地应了一句,先我一步走出了病房。
我跟在她身后,发现邵嘉越竟然给我打了十几通电话,但一条短信也没留下,也亏得她有这个耐心。
我划掉未接来电的红点,把手机扔进了口袋里。
外面夜色正浓,果然是很冷,幸好今晚没什么风,不至于被吹乱了心神。
裴以北在便利店里买了两个热的三明治,我们边吃边绕着这栋楼散步。医院的急诊部大楼外有一圈矮灌木,路灯冷冷清清地照着它们,在黑夜里也能辨认出树皮色的叶子。
“裴以北,我辞职了。”我突然说。
“嗯。”她轻轻地应了一声。
“你不惊讶吗?”我惊讶地问。
“你都能深夜徒手勇斗歹徒,辞个职而已,有什么好惊讶的?”她张开嘴巴,正要去咬一口三明治,突然停了下来,抬头问我,“你不会跟老板打起来了吧?”
“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形象吗?”
裴以北摇摇头,像是说给自己听似的,用极低的声音说了句“应该不至于”,我们沉默了下来,肩并着肩又走了一会儿。
“裴以北……”
“南楠……”
“你先说。”我停下脚步,等着她开口。
裴以北拿过我手里三明治的包装袋,往旁边走了几步,跟她的一起丢进了垃圾桶里。
她走回来,把我的身体掰向她,目光灼灼地说,“我很担心你。你以后碰到什么事能不能先想到我?或者至少,把我当成可以相信的人。”
“我没有不相信你啊……”
“你没有吗?”她反问道。
“我……”本来是顺口就能说出的话,她这么一问,我反而答不上来了,我干巴巴地解释道,“今天……不对,是昨天,昨天实在是事发突然,我也不想大马路上晕过去的,而且你不还是来了吗?”
“手机拿过来。”她不容置喙地朝我摊开手心,我老老实实地递了过去。
她摁亮屏幕,重新把手机递到我跟前,说,“解锁。”
我在她眼皮子底下输入锁屏密码,不过她把头别了过去。等解锁完,我喊了她一声,她在手机上一通操作之后还给了我。
“你对我的手机干了什么?”
“设置了紧急联系人。你知道医院今天怎么联系到我的吗?是在你口袋里找到了我的名片。”
我下意识地往口袋里摸,果然在左边口袋里摸到了那张皱皱巴巴的名片。我把它塞塞好,心想裴以北晚上火气这么大,可不能让她看到这张名片现在的样子。
“就这么点事嘛,没必要这么严肃。”我示好地挽上裴以北的手臂,轻轻晃了晃,说,“你看今晚月色这么好,我们还是聊点有关风月的事情吧。”
她仰起头,对着黑黢黢的夜望了半天,困惑地问,“今晚哪来的月亮?”
“我刚刚做了一个梦。”我自顾自往下说了起来。
“梦到什么了?”
我挽着她边走边说,“梦到我被什么人关在了医院里,然后我身手特别好,我趁看守没注意,直接从病房的窗户翻了出去,一路飞檐走壁,就到了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