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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脱完一隻鞋子,忙转过身先把门关起来。
我其实知道,这时候如果我说一句“原来你一路上都不说话就是为了这个,吓了我一跳,我的裴裴连吃起醋来都这么有意思”,然后再跑过去耍赖皮地抱住她,不管她怎么闹脾气都不撒手,这件事轻易就能翻篇了。
但我不知道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突然就想学学她的样子,跟她讲道理。
“你说邵嘉越吗?就是一个普通朋友而已。”我轻松地说。
这时候我终于脱完了另一隻鞋子,我站起身,往前迈了几步到客厅入口,斜倚在墙边反问她,“明明今晚你还跟三个女生出去呢,竟然恶人先告状,说起我来了。”
“就是因为我是跟三个女生出去,而你只是跟一个女生出去,所以你的问题才更大。”她义正言辞地说。
“你这个逻辑……”我下意识地想反驳她,话一出口才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于是我糊弄着说,“确实是有点道理,我们先开灯、先开灯……”
我摸着黑在墙上找开关,还没摸到就先被她拦了下来。
她抓着我的手腕把我推到墙边,挡在了我身前,距离近到足以在一片漆黑里看清她的脸。
“不许开灯。”她一手抓着我的手腕,一手按在了我耳朵边的墙上,说,“今晚跟我一起的三个女生是我的大学宿舍室友,昨晚我也跟你报备过了朋友聚会的事。”
“是有这么一回事,我记得呢。”我认怂地点着头,用没被她抓住的手揽住了她的腰,讨好地说,“我就是跟你打个比方,也没说你不好,更没说你不对。”
“那你的事呢?”她收回按在墙上的手,把我放在她腰上的手也掰了下来,冷着脸说,“你刚刚说她叫……邵嘉越,就是你住院那天,给你打了十几通电话的那个吗?”
“嗯,是她,不过我也是最近才和她联系上的。”
“为什么?”她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么一句。
“什么为什么?裴以北你今晚好奇怪,你是不是喝酒了?”我两隻手都被她抓着,就把脸凑了上去,在她颈侧用力嗅了好几下,也没闻到酒味。
“很痒……我没喝酒……”她扭头躲开我,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竭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她略带焦躁地说,“我就是觉得时间很宝贵,你有时间跟朋友出去吃喝玩乐,就没有时间找找工作吗?”
“我哪里吃喝玩乐了?退一万步说,吃喝玩乐怎么了?又不是吃喝嫖赌!”
“你别扯开话题,我的重点根本就不在‘吃喝玩乐’上!”
她一提高音量,我就也跟着急眼了起来,我甩开她的手,直愣愣的盯着她,说,“我总算是弄明白了,你根本就不是在吃邵嘉越的醋,你觉得我每天待在家里无所事事,非要找点架吵是吧?”
“我没想跟你吵架……”
“你现在就是在跟我吵架!”
“南楠!我只是希望你能知道时间的宝贵,你不能这样得过且过下去。平时我跟你提一嘴,你故意糊弄过去,我都不介意,但我是真的希望你能更好。”
“你也要学老一辈的口头禅吗?‘为你好’、‘为你好’……他们不明白现在的社会是什么样子,你也不明白吗!”
“我当然明白世道多艰的道理,但我始终相信,我们仍然可以通过自身微小的努力,朝着胸中的理想更近一步……”
“那如果我不想靠近呢?如果我根本没有理想呢!”
我几乎是吼着说完了最后一句话,她抬起手,想要按住我的肩,我先一步往旁边走开,“啪”的一声按下了客厅的电灯开关。
光亮瞬间充盈了这个四四方方的空间,将我们两人的狼狈照得一清二楚。
差不多同个时间,她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我们都看到了来电显示,是她妈妈的电话,但她没有去接。
“裴以北,你知道的啊……我小时候被拐卖了,去年我再次见到南亦嘉,她就躺在太平间里,苍白极了。我的亲生父亲、我的养父、我的养母……我的人生混乱一片,你却跟我谈理想,你不觉得太残忍了吗?”
我无力地垂下头,沿着墙壁往下滑,抱着膝盖蹲在了墙边。我指了指再次响起铃声的手机,说可能是什么急事,让她先接电话。
她垂下眼眸,眼尾泛着浅浅的红色。她为我哭了,我很心疼。
裴以北稍微调整了一下情绪,接起电话“嗯嗯哦哦”地说了一会。
电话那头她妈妈的嗓门很大,讲的是普通话,我多少能听到一些。拚凑起来,就是反正也快过年了,叫她不如早点回家休息一段时间。
裴以北挂了电话,失魂落魄地走到我跟前,她蹲下来,跟我在地上抱成了一团。
她捧起我的脸,在额头上落下轻盈的一吻,随后她紧紧抱着我,我闻到了她脖颈处散发的幽幽暖香。
她边摩挲着我的后颈,边说,“楠楠,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这两天出门面试,总是因为年龄被人挑刺,我一着急,才会……才会对你说刚才那些话。”
“可你不是研究生刚毕业一年吗?”我窝在她怀里闷闷地说。
“对啊,他们好像很介意二十六七岁却未婚未育的女生。”
“那是他们脑子有问题,说出这种话的公司根本配不上你。”我没有把头抬起来,却伸手搂住了她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