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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证明了我亲爱的……的眼光。”
裴以北纵容地摇了摇头,她抓着我的手,撒娇似的靠在了我肩上,贴着我说,“我还想听听,这个漂亮女孩家里的故事。”
“那说起来就有点长了。”我歪了歪脑袋,用耳朵蹭了蹭她的头髮,提醒她要准备好耐心。
我们很安静地倚在一起,我给她讲了剩下的故事——
我的记忆是从刘春华怀孕开始的。
我记不清,那时候我是上四年级还是五年级,总之刘春华怀孕之后,他们就不太搭理我了,所以我跟他们的关系一直是“不太熟”的状态。
刘春华怀孕之后,吴拥怀疑那个孩子不是他的。我关于这件事的印象很深刻,因为他们当时为这事吵了好几天,几乎要把房顶掀翻,我每天放学回家,都能碰到来凑热闹的邻居。
后来他们终于去了趟医院,亲子鉴定显示,那个孩子就是吴拥的。不过医生不肯透露性别,吴拥不知道用了什么土方法,判断肚子里是个男孩,到处跟人吹牛皮,高兴得不得了。
显然,这个土方法不太准,刘春华后来生了个女孩。
我偷偷去翻过他们的亲子鉴定报告,他们把医院的所有单据都放在同一个抽屉里。在那个抽屉里,我意外发现了以前的检查结果,吴拥的精子活力太低,他们几乎没有自然受孕的可能。
我查了试管婴儿的价格,一次要好几万,一般来说,需要好几次才能成功,他们肯定付不起这个钱。
这也是我猜测他们收买被拐儿童的原因,至于为什么不是买个男孩,我想也是因为男孩太贵。
我比一般的小孩早熟很多。上航村小学有个阅览室,这里的人都不喜欢读书,阅览室常年空荡荡的,只有我天天泡在里面。大概五六年级,我就懂基本的生理卫生知识了,所以也能看懂一些他们的报告。
其实我知道,我不是他们亲生的。
读高中的一个周末,我本来是住校的,但因为要拿什么东西就回来了一趟。他们在楼上讲话,讲得很大声,没听到我回来。我就听到刘春华说“反正是捡回来的,哪来的钱供她读大学,读完高中,找个人嫁了就行了”,吴拥在旁边抽着烟,态度很无所谓。
不过,我当时隻以为我是被捡回来的,没想到另外一层。
我偷偷地拿上东西就溜了,没让他们知道我回来过。我很害怕,从那以后,我周末就更不回家了。
高考完,我在镇上找了份端盘子的工作,包吃包住。我能赚钱,而且没管他们要学费,他们还挺高兴的,就暂时没提嫁人的事了。
我转过头,嘴唇轻轻擦过了裴以北额头上的碎发,“再后来的事,你差不多都知道了,读大学、毕业、工作,除了不回家,其他都跟大家没什么区别。”
一口气说完这些,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疲惫也随之袭来,我望着逐渐低垂的夜幕,突然很想好好地睡上一觉。
裴以北从我肩上离开,问道,“一般来说,3-6周岁就会开始有记忆,就算记不清,你也应该模糊记得有个怪叔叔或者怪阿姨把你从某个地方带走,这类记忆也没有吗?”
“这也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我被拐走的时候是五岁,但我的记忆好像从四五年级才开始,再往前就很模糊,尤其是被拐走之后的一两年,几乎没有任何印象。”
“也可能是太害怕了,又或者太迷茫,大脑就帮你自动屏蔽了这一段。”她安慰道。
我无奈地摇摇头,表示我真的想不起来了。
她双手捧起我的脸,用大拇指在我脸颊上轻轻摩挲着。冬天里她的手常常很冰,不过现在已经到了春天,她的手心很暖和。
她揽过我的肩,我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没关系、没关系……”她一边拍着我的背,一边在我耳边说,“剩下的事情都交给我,明天下午我陪你回去一趟,把户口本拿上,嘉阿姨的材料我这里都有,我们先去当地派出所把户籍迁好。”
我抬起头,从她怀里钻到了她肩上,带着哭腔说,“我还以为拿上户口本是要去结婚呢。”
“会有这么一天的。”她的声音坚定而让人安心。
晚风轻拂柳条,吹动了天上的薄云,浮出一轮弯月。
不远处的烧烤摊迎来生意,升起了浓烟。
我们在月色下的烟火中长久地相拥,奢侈地希望明天永远不要到来。
第二天,裴以北在村口的摊位上晒了一早上的太阳,也没等到昨天下午那个老太太。
直到她的同事们都陆陆续续地去吃午饭了,她才遗憾地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招呼躲在屋檐下的我去吃饭。
昨晚睡前她还在纠结,个人总结报告是写正当防卫案、农民工讨薪案,还是拐卖儿童案,现在看来,有人主动为她排除了一个选项。
“楠楠,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很香的味道?”走出去没多远,裴以北忽然问我。
我使劲嗅了嗅,好像是有一股又香又甜的味道,闻起来很好吃的样子。刚想开口,身后忽然响起了喊声。要不是裴以北提醒,我做梦也不会想到这样的称呼是在叫我。
“楠姐!楠姐!”
我一头雾水地转过身,看到挽着胳膊的一男一女,边招手边向我们走来,女人手里拿着一根蓬松的粉色棉花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