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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都不敢和赵嫣攀谈,只在隔间小炉子旁窸窸窣窣地说着悄悄话。
灯火煌煌,蜡烛燃烧的声音荜拨作响。
赵嫣就这么靠坐着,什么都没想,转头望着窗外黑魆魆的夜,静守天明……
这一夜格外静谧,像极了从前许多个和母亲相守的孤寂夜晚。
……
凌晨,马车驶入宫道,京中各皇亲、勋贵以及夫人们按品大妆,庄重华贵,在宫人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正旦大朝会是国之重典,正旦那日,四夷百官俱来上表,命妇也得进宫朝贺,站在广场上行礼跪拜,跪拜起身后又得行礼笔直地站着。
广场上狂风大作,雪粉腾扬,笼罩在皇城上空,像蒙上了一层银色的雾。
礼仪繁琐受罪,很多人都渐渐支撑不住。
苏夫人打了个冷颤,等叩拜完毕后,携着女儿进了后宫。
走到永安宫前,她还小心叮嘱苏玉卿,“不论你与娘娘有什么不快,你不说,我也不问你了。但她既将你送回了家中,必定是生你的气,我此番带你入宫,是望你向娘娘好言致歉。”
“亲姐妹,不要弄得难看,莫要叫外人以为娘娘与家里不合。”
苏玉卿点头应是,苏夫人这才放心下来,跟着宫人进了永安宫。
淑妃坐在正屋等着,见人进来,立刻命人端来热水给她们沃灌。
“今日严寒,大朝会时母亲该在里面多穿一些,站一两个时辰谁人受得了。”
女儿如此关心自己,苏夫人心中很是宽慰,擦干净手,“不碍事,如此也正好进宫看看你。”
淑妃照例忽视了一旁的苏玉卿,拉着母亲亲热地说起话。期间鹃娘多次使眼色暗示淑妃要她关心妹妹,免得苏夫人看出端倪。
淑妃全当没看见,一概任性地置之不理。
“母亲,我去请示贵妃,您在宫里用了午膳再走吧,难得进宫一趟。”
苏夫人看了一眼苏玉卿,道:“玉娘,你说呢?娘娘留用午膳,你若愿意,就遣人去前朝寻你父亲,让他不用等我们。”
苏玉卿:“多谢娘娘恩典。”
淑妃这才牵了牵嘴角,“一家人,用不着客气。”
直坐了大半个时辰,姐妹俩到现在才在自己母亲的撮合下说上第一句话,虽是不情不愿开的口,但也是个和好的迹象。
鹃娘微笑着注视着这其乐融融的景象,但刚松的一口气还没落定,就听到苏玉卿说:“听闻十七公主近日染了风寒,卧病在床,玉娘在宫中时与公主私交甚好,望娘娘能允准我前去探望。”
“你……”淑妃握着扶椅的右手立刻抓到指节泛白,她用力忍着才没在苏夫人面前发出火来。
“不好,公主病重,不宜见客。”
抬头就见到苏玉卿微微笑着,似是成竹在胸。
心里咯噔一下,果不其然,见她对着苏夫人委婉劝道:“母亲,这于礼不合,公主身份尊贵,是金枝玉叶,她生病了,为人臣子,怎能置若罔闻,不去拜见?”
苏夫人犹豫了下,“玉娘说的有理,若是给外面捕风捉影的人知道了,以为我们家藐视皇权,上折子参你爹一本如何是好?”
她说着就要动身,苏玉卿又按住她,“阿娘你不能去,身份上您是长辈,公主见了您还得行礼拜见,陪您说话,到时候病得更重,父亲也是要被人参一本的。我与公主亦师亦友,用不着拘礼,我一个人代您去就行,正好阿姐可以陪您多说说话。”
她的安排很妥帖,每一个人都照料到了,苏夫人安心坐回椅子上,表示默许了。
她又问:“娘娘意下如何?”
屋里几人目光齐刷刷聚齐在淑妃身上,淑妃气得心梗,面上还得扯出笑来敷衍自己母亲,“就让玉娘去吧,母亲,我陪您坐坐说会话。”
苏玉卿行礼出了门。
她越走越快,走过无数遍的路,竟走得她双腿发软,心情激荡。
推开那扇院门。
廊下除雪的小宫女们纷纷放下手中工具,朝她看过来,这些都是出事后淑妃重新换的一批宫女,不认识眼前突如其来闯入的人。
苏玉卿抬头逡巡一遍这些陌生的面孔,忽觉恍若隔世一般,有一种置身光怪陆离的错觉。
有一宫女起身:“何人擅闯?这是淑妃娘娘的宫殿,十七公主的寝室,还不速速离开这里!”
她张了张口,竟然不知道要如何介绍自己的身份。
“啪嚓——”
身后紧闭的门突然传出声音,像是重物掉落下来。
小宫女们受淑妃的令,虽不亲近赵嫣,却极其恭敬殷勤,立马询问:“公主有何吩咐?”
“你们都退下。”
宫女们面面相觑,用奇怪的眼神望着苏玉卿,互相扯着袖子走了。
院子里风雪簌簌,雪糁子随风而至,迎面扑来,令人生疼。
地上扫干净的雪很快又显出稀稀疏疏的白。
她走过,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没入台阶,抬起手敲门,忽然不知为何停顿在门前,呼呼的冷风一吹,僵冷的手便就这样举着,迟迟下不去动作。
她不敢见她。
会害死她的。
门外雪光照出的身影停滞在门前,只是一个剪影的轮廓,赵嫣眼眶霎时红遍,酸涩的感觉梗在喉头。
你怎么还不开门?她在心里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