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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年,你还和我第一次见你时一样。”
“嗯?”
苏玉卿没说话,替她洗完头髮,拿布巾替她绞干水,抹了一遍茉莉头油,“坐这晾干,我去收拾一下。”
赵嫣便看着她对着一堆瓢盆忙忙碌碌。
夜暮四合。
四下里熄了灯,她们手牵手回房。
床帐里满是熏人的暖香,赵嫣渴得像一尾脱水的鱼,濒临崩溃一般胡乱拍打被面,喉咙里尽是支离破碎的音节,已经不成字句,隻模模糊糊察觉到她要喝水。
世界有片刻颠倒,床帐在眼前摇摇晃晃。
苏玉卿粗喘一口气钻出被子。
黑暗里,照不见彼此的面,赵嫣隻觉得脖颈处涌动着她呼出的气,一路喷薄到她的耳边,在她的面颊上方停留。
“公主渴吗?”
她轻轻点头,又歪头蹭了蹭枕头,她满额头的汗。
下一刻,她的下颌被掰正,还没等她意识到,她带着她的味道就从唇舌间渡了过来。
还带着睡前一起吃过的香瓜甜味与口里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倒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等赵嫣意识到这是什么,立刻挣脱她。
“呸!”
床帐里听见她清晰地啐了一声。
苏玉卿反笑着从背后拥她在怀里,春潮未退的喘息还剧烈着,她们紧紧贴着平复,并不说话。
帐子里又闷又热。
她的手轻轻地捏她的耳廓,忽然探出头去啃咬。
耳垂上传来一阵热意,被湿滑黏腻的感觉包裹住,赵嫣顿时觉得头皮发麻,推她,“你歇一会儿吧,不累吗?”
“做这种事有什么累的?”
她回答地理所当然,但见她蜷缩成鹌鹑似的一团,也就算了。
四周静了一静。
苏玉卿忽然问起,“当年你为什么要拿我的镯子呢?”
赵嫣愣住了,回忆了片刻后摇摇头道:“不记得了,当时我还很小呢。”
“你不记得我了!”
“不不不,哪有,我不是这个意思!……大约、大约是那个时候母妃总是生病,我没钱治好她,所以才想要诓骗你的镯子。”
苏玉卿笑了,“那天是我第一次进宫,我在西北从未见过那样金碧辉煌的恢弘殿宇,见到的每一个人都衣着华贵,身份显赫……直到我见到你,我见你的第一面就在想,这个穿的灰扑扑的小姑娘是谁?”
“然后你告诉我,你是公主。”
赵嫣也憋不住了,笑声清脆。
在幽静的床帐里,两人都陷入久远的回忆。
那在记忆里深埋的三月桃花,又从褪色变为鲜活,鲜妍明媚。
苏玉卿牵起赵嫣的手,目光灼灼,郑重其事,似是要将这么多年从头再说一遍。
“你是谁?”
三月春风携漫天桃花花瓣辗转天边,吹动少女飞扬的裙摆。
赵嫣砰砰心动,跳动不已,柔声道:“我是公主。”
宫道上盈盈笑声如在耳畔。
“谁的公主?”她附身在她耳边诱她,轻声问。
黑暗里羞赧的涩红爬上脸庞,赵嫣吞吞吐吐,忽然难为情起来,“我不跟你演了!”
苏玉卿追着她卷进被褥里,两人在床帐里嬉笑着滚作一团。
那一年,是恰好的春光,是命中注定,隻属于她们的良缘。
……
逐渐的,柜台上摆了两把新算盘,屉子里多摞了一本帐册,灶台上添置了做月饼的模具,院子里晒的夏衫过渡成了秋衣。
书架上的书、妆奁里的首饰、屋外晒的一串柿子,墙上多的一隻风筝……家具渐渐填满了屋子,里里外外透露出生活的痕迹,她们的家被一点点装饰起来。
赵嫣时常救济附近的流浪猫狗,一到傍晚,小动物们便会成群结队来到后门,嗷嗷叫唤乞食。
天长日久,邻里都知道这里住了一户人家,家中只有两个姑娘。
尽管赵嫣热情,与人友善,但她们怕暴露身份,仍然甚少与人来往。
苏玉卿从铁匠铺子里订做了零件,组装了袖箭,用作防身。
一日。
赵嫣在铺子里清点帐册,月初即将收税费,她忍不住抱怨,“怎的开个铺子要交这样多的税?”
时下朝廷苛捐杂税严重,苏玉卿在一旁听见了,也没说话。
只听外面一阵喧嚷人声。
人群哗啦啦都朝城门告示栏挤,边走边说,“京城里的富户好大的手笔,寻个人,竟出百两金。”
另一人应道,“不是寻常富户,是京城苏家,从前的西北大元帅,可威风着呢!”
“听说家里小女儿失踪,主母忧思成疾,缠绵病榻日久,也不知何时才能找回来,这样的世道,到处都是起义和兵乱,一个姑娘在外该有多危险,也难怪这样担心。”
俩人一问一答倒像是特意演出来的。
苏玉卿头一撇,不置一词。
“大人,是你的家人在寻你,可怎么办?夫人病重,你要不要回去看看。”
赵嫣胸无城府,一听就信,顿时替苏玉卿担心起来。
“没事,这是他们在想办法骗我回去,不必理会。”
她看着苏玉卿浑似不在意的样子,垂首不语。
没过几日,城门口开始一场又一场的闹剧,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百金之数,不少人家懂了歪心思,纷纷上门假冒认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