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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响了十鞭子。
苏渊终于挥停了手。
一屋子的女眷都不忍再看,拿帕子抹着泪。
苏玉卿撑着最后一丝清明,艰难抬起头,一步一步往外爬,在她爬过的地方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围观的人纷纷避下,给她让出条道来。
她摸到门槛,半个身子爬了出去,爬得无比缓慢。
“走,玉娘,上来!三哥背你出去。”听说家里出事了,苏珝从外匆匆赶回来,正好撞上这一幕。
他蹲下身,两位嫂嫂架着苏玉卿趴上他的后背。
还没走几步,背上的人奄奄一息似的,气若游丝,喃喃说了几个字。
苏珝没听清,侧过耳朵,才知道她说的什么。
她说:“去西州……”
他脚步一顿,停滞几息过后,大步流星走起来,边走边吩咐,“来人!备马车,去请郎中,让郎中在城门口等我们,拿上路引和盘缠,我们去西州!”
苏玉卿终于放心昏了过去。
西州路途遥远,苏玉卿有伤在身,他们紧赶慢赶,却总是慢和亲队伍一程。
快到凉州地界,她的伤才结痂脱落,慢慢好起来。
她一路催促,可路上查验的关卡不少,耽误了不少时候。
苏珝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城郭,回头笑着对马车中的人道:“就快到凉州了,我们去军营找大哥二哥,找他们借军车战马,那个快上不少,一定可以赶上公主,你放心。”
苏玉卿掀开车帘,外面黄沙漫漫,一路走来,人烟越来越稀少,村庄连片荒芜,难民成群结队往南走。
她心中隐隐有不详的预感。
关卡的人拦住了他们。
“干什么的!”
“去凉州。”
“回去吧,这里不让过了。”
苏珝轻车熟路亮明身份,原以为对方会看在苏氏的面上放他们出关,没想到守关的士兵脸色却一变。
“逆贼!苏氏兄弟不战而逃,害得凉州和甘州都沦陷在敌军手中,是我们大楚的罪人!你们兄妹竟还敢出关!定是做了敌人的细作,我们把他绑起来押送上京,大功一件!”
士兵们目露凶光,朝着他们走来。
苏珝却一怔,不可置信道:“不可能!我大哥二哥怎么可能是逆贼!”
“三哥!”苏玉卿勒紧缰绳,在车中喊他,“别与他们废话,快上车!我们闯过去!”
下一章周四更新,直接正文完结了。
造反
雪虐冰饕,刺骨阴寒。
山峦被雪雾笼罩,混混沌沌,皑皑茫茫,分不清层次,目之所及之处只有脚下这条掺了雪水的泞泥小径,两山夹道之间肆虐的罡风刮得人寸步难行。
一行人走走停停。
北风像刀子一样割过冻得通红的脸庞。
张口说话,呵出的气甚至没法凝成白雾,实在太冷了,苏玉卿坐在囚车里,冻得瑟瑟发抖。
苏珝坐在风口用身体替她挡着风,但风是从四面八方刮过来的,这点阻挡根本无济于事,他自己也冻得不成人样,浑身打哆嗦。
“小妹,又是、又是、当哥哥的、连累了你……”他冷得说话都不利索,嘴皮子直打架。
当日若不是他犯轴,定要问两位兄长的下落,他们也不可能如此容易被擒住。
“对不起。”
此时说对不起还有什么用,苏玉卿连白他一眼都做不到,“别说话。”
说话会带走身体的热气,当务之急是伺机逃跑,等到下一个驿站或是歇脚的地方,保存体力,兴许还有一线逃跑的机会。
苏珝闭上了嘴。
两位看守士兵轮流喝了一口烧酒,烈刀子穿过肠胃,厚厚的靴子踩在雪地上,总算手脚有了暖意。
山路难行。
一个士兵提了提围领掩住口鼻,瞄囚车里的兄妹一眼,冷笑一声,“这冰天雪地里,最忌讳喝风,再说话,就等着死吧!”
另一个眼看快到地方了,也不在意再多说两句,道:“过了这座山,把你们交给州府,我们的差事就了了!不妨再告诉你们,你两个通敌卖国的兄长已经死在关外了,你们全家都要下大狱砍头!”
苏珝仍旧坚信大哥二哥不会临阵脱逃,更不会通敌卖国!
“京里呢?”苏珝急急问。
“管他京里京外,都是卖国贼,自然也得砍头!”
这士兵越想越气,若不是这两个逆贼好死不死跑到他们的关卡处要出关,他们哥几个何苦跑这么一趟押送犯人?吃力不讨好,还险些冻死在路上!
晦气!
他重重踹了一脚囚车。
囚车顶积雪被震得扑簌簌掉下来,滑进脖颈里,凉意透心。
前后左右的士兵都大笑起来。
笑声穿透风雪幕障,狂风卷着雪头,不停翻滚呼啸,雪刀子扑面而来,仿佛整个山谷都跟着震颤。
突然,笑声戛然而止,士兵们眼一眯,像是发现了敌情,纷纷竖起刀剑严阵以待。
气氛沉凝,一触即发。
苏玉卿顺着望过去。
一道高大颀长的身影走在山道上,正朝着他们过来,隔着风雪,看不清面容,但他手中提着的一柄长刀锃光发亮,绒绒的絮雪沾满刀身,更添寒芒。
杀气腾腾,锐不可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