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真的么?”
小狗崽头也不抬,把小毛脸儿藏在齐东珠的怀里闷闷地问,似乎这样就能掩饰住他话中迫不及待的渴求一般。
“真的,我保证。”
齐东珠轻柔地托着他,垂首隔着遮面的布巾,吻了吻他毛绒绒的额头。
病愈
◎齐东珠趁着他们父子交谈之时,小心翼翼、轻手轻脚地从榻上下来,蹑手蹑脚地想退避一旁,连摆在榻边儿的绣鞋都来不及穿。◎
——
接下来的两日, 齐东珠几乎寸步不离地陪伴发热的哈士奇崽。她来时正赶上哈士奇崽出疹期的后几日,哈士奇阿哥身上满身的疱疹正专为脓疱,整个崽也发热发肿, 畏光咽痛,不断咳嗽, 声音喑哑。
这是极为难熬的时刻, 过度的痛苦让少不经事的哈士奇阿哥变得迷茫又暴躁,本让伺候他的婢女和嬷嬷都无所适从, 心惊胆战了,也幸亏从从宫中来了一位纳兰姑姑, 手段了得, 虽然手法粗糙有待商榷,却切实地让小主子的脸色一日好过一日, 也让满殿的奴婢不那么惶恐不安了。
哈士奇阿哥头一日还摆出一张凶巴巴的脸哈人, 次日已然能自己乖乖地吞咽齐东珠为他准备的食物了。一只生病的小毛崽努力吞咽食物的模样总是格外让人心软, 齐东珠一边看着他进食, 一边抚摸着他斑驳的背毛, 神色温柔。
许是被齐东珠霸道的喂食技巧怼出了心理阴影, 这个打小儿只会被人伺候用膳的哈士奇阿哥在短短一日内无师自通了自食其力,学会了用小毛爪扒住粥碗, 沿着碗边儿一点点儿地吃粥。
那模样可爱极了, 齐东珠又和那些深受规矩束缚, 大惊小怪的嬷嬷不同,自然不会管他, 只在他吃完一碗时为他再添些甜嘴的酥酪或者蒸糕。
到了第三日, 哈士奇阿哥的热度彻底降了下来, 进入了结痂期, 脓疱干瘪,红肿消失。他斑驳的皮毛虽然还未恢复,却又泛出了一点儿光泽来,看得齐东珠欣慰极了。
前生她做宠物医生时,不善与人交际,生活最大的乐趣和成就感就来源于在她手上慢慢恢复健康的猫猫狗狗。看着那些小动物由神态萎靡逐渐恢复活力,她只觉得天下没有比这更治愈人心的事了。
哈士奇阿哥也明显感到自己逐渐恢复了康健,那在几日前如影随形的窒息和虚弱感渐渐离开了他的躯壳,他看到太医来问诊时脸上终于带上了轻松的神色,奴婢们也不再红着眼眶,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哭哭啼啼。他这回儿相信自己一定能再度见到皇阿玛和额捏了,也相信自己能如同皇阿玛一样,彻底撑过这场突如其来的疾病,成为大清最强壮的巴图鲁。
而唯有那个母妃派来的纳兰姑姑,一如既往地维持着平和安定的神色,似乎从始至终对他能恢复康健之事都没有半分疑虑动摇。
哈士奇阿哥知道她所做之事改变了他濒临死亡的境遇,可他才不会有半分感激那不知尊卑的可恶奴婢呢!那奴婢掰他嘴巴喂食的模样如此可恶,若是皇阿玛或者额捏知道了,肯定狠狠处罚这个冒犯主子的粗暴女人!
也就是爷心善,才没有在给皇阿玛报平安的信件儿里提这个女人的逾矩之行!她还不来感激本阿哥。
哈士奇阿哥气哼哼地想,摇了摇还秃不拉几的尾巴尖儿,悄悄在齐东珠怀里蹭了蹭痒,却在下一瞬被齐东珠捏住了后脖颈儿上的软肉,警告般地揉了揉。
“唔,放肆。”
哈士奇崽用恢复清澈的娃娃音小声哈道,却也没敢抬眼瞪齐东珠,只悄悄瞥了眼齐东珠平和的脸色。他现在浑身上下的脓疱开始愈合结痂,又痛又痒,烦心得很,但齐东珠不许他抓挠,就在他身边儿守着,用温柔的双臂搂着他,每每遇到他耐不住痒意抓挠伤口时,便拂掉他的小毛爪。
“你在这样冒犯爷,爷就告诉皇阿玛,让他治你大不敬之罪!”
因为病愈而恢复一些活力的哈士奇崽吓唬人道,可那双恢复活力的冰川蓝眸子却也不像曾经那样瞪齐东珠了,反倒是目光游离地时不时瞥一眼齐东珠,显得底气万分不足的模样。
也难怪了,毕竟他在人家臂弯里昏睡了几晚,在烧得浑浑噩噩,最为神智不清的时刻,将自己给额捏备下的礼物,准备向皇阿玛展示的课业抖落了个遍,甚至还因为皇阿玛和额捏不肯来看他而留了几滴眼泪,哭着说他们再也见不到爷了。
总而言之,哈士奇崽如今看到齐东珠镇静平和的眉眼便有些莫名的底气不足,失去了那种理直气壮哈人的气势了。
“哦,皇上今儿个给大阿哥来信儿了吗?”
齐东珠问道,又压下了他蠢蠢欲动想要挠痒的小白爪。
“那是自然!”
说起最为崇拜的皇阿玛,哈士奇崽又来了精神,秃了半条的毛尾巴顽强地竖了起来,摇了又摇。
“皇阿玛说了,爷是最强健的阿哥,日后一定能成为大清的巴图鲁,统帅万军的大将军王!就像皇伯一样…不,比皇伯还要厉害!”
哈士奇阿哥声音脆脆的,扬起了一张小毛脸儿,一条秃了毛的尾巴摇了又摇,看得齐东珠心里发软,轻声应和道:
“大阿哥这么顽强,连天花都不惧,日后一定是最厉害的巴图鲁。”
“比皇伯还要厉害!”
哈士奇阿哥强调道。齐东珠其实并不知道他口中的皇伯是谁。以齐东珠浅薄的历史知识,她大概只在逛故宫时路过景仁宫的介绍牌,知道康熙曾与一个哥哥同住过景仁宫,待那位王爷去世,康熙还独自搬入景仁宫住了几日,可见感情之深。
“大阿哥最崇拜皇伯还是皇阿玛呀?”
齐东珠柔声哄着小狗崽,企图转移他的注意力,让他不要再总想着抓挠身上还没好全的疮口,谁知这一问可急坏了哈士奇崽,让他叠声说道:
“当然是皇阿玛!当然是皇阿玛!皇阿玛可是大清第一巴图鲁,能拉开十三力半弓的巴图鲁!”
齐东珠莞尔,正准备继续逗他,却突然听到床幔后传来一道有些熟悉的低沉男声:
“哦?大阿哥怎知你皇伯拉不开十三力弓呢?”
齐东珠眨了眨眼,认出了那道嗓音。想她一个普通旗人包衣,入宫满打满算刚足月,竟然已经见了三次皇帝,这概率令人咋舌,那些后宫中翘首以盼的妃嫔若是知晓,恐怕要气得搅碎几十条帕子了。
“皇阿玛!”
哈士奇崽崽的耳朵嗖地一下竖了起来,小白爪子激动地拍打起齐东珠的手臂,催促齐东珠放开他。可齐东珠哪儿敢放他下来,让他把伤口扯裂喽,只能在心里叹一口气,将小哈士奇小心地抱起来,掀开床幔准备下地行礼,
她刚刚碰到床幔,就见那床幔从外面被轻轻掀开了,康熙带来的侍从将床幔系到两侧,而齐东珠的目光毫无遮蔽地直直撞上了康熙的目光。
一时之间,除了齐东珠怀里用小白爪拍着她肩头催促她的哈士奇阿哥,房内无人开腔。齐东珠眼看着康熙慈爱关怀的视线转了个弯儿,落在她的脸上,目光中流露出来的含义让齐东珠眼角微微抽动。
“怎么又是你。”
她几乎听得到康熙未出口的疑问,恨不得挖个地道离开此处。幸而康熙心思全在大阿哥身上,看到疮口结痂,瘢痕未消却恢复了活力的长子,康熙眼里流露出欣慰,朗声说道:
“大阿哥病刚见好,不宜挪动,免礼。”
康熙开口说道,话音儿里透露着欣慰之意。因为长子的病情危急,他已有八日不曾料理国事,只因内心忧虑难断,焦灼不堪。如今吴三桂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