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合着若是你不日夜照料四阿哥,四阿哥就受了委屈?你一届奴婢,好大的脸!梁九功,你去把四阿哥给朕抱过来!朕今儿倒要看看,离了你这奶母,◎
齐东珠抱紧自己怀里这差点儿将自己摔下榻的比格胖崽, 心有余悸地用双臂勒紧了他圆圆胖胖的小身子,心跳怎么都平息不下来。
怎么、怎么这么粘人,又这么不让人省心呢!
可他又这么可爱又可怜。
过了几息, 齐东珠方才平息了自己的心跳,方才因为翻窗子而重重砸在地上的膝盖此刻也闷闷作痛。肾上腺素飙升时, 她将自己四肢上的刺痛, 周遭的一切都摒弃了,眼中唯有一个软乎乎的胖崽, 而如今肾上腺素消退,她才看到康熙一身威严的龙袍, 就立在她不远处。
她行礼的动作被康熙制止, 她抬眼,正对上康熙的眸子, 一时心下一横, 用手臂兜了兜怀里的比格胖崽, 据实说道:
“回皇上的话儿, 是奴婢夜间思念四阿哥, 才来四阿哥窗外探看。”
康熙眼底流露出几分诧异, 问到:
“既然来了,为何不进去?你是四阿哥的乳母, 何时不能伴在他左右了。当初朕赏你, 不就是因为你是个熨帖的, 想让你好好看护四阿哥。旁的奶母未见有你这份心。”
康熙说着,锋利的目光扫过仓皇下跪的宋氏和孙氏, 她们此时才反应过来, 皇帝到来时四阿哥竟然醒着, 她们不应该都出殿下跪, 反倒是将四阿哥撇在殿中,险些出了差池。
而今险些酿成大错,她们害得肝胆俱裂,啜泣起来,孙氏畏惧龙威,生怕自个儿因失察被皇帝砍了头,便出声哀求道:
“皇上…皇上饶命!往日里四阿哥在这个时辰有纳兰姑姑哄着,都睡熟了。四阿哥很懂事,晚上一觉能睡几个时辰,都不怎么需要人了。可今日乌雅贵人宫里来了人,说是…说是纳兰姑姑陪小主子的时辰太久了些,不合规矩,这才…”
她的声音因为恐惧而紧绷着,后来竟有些说不下去,只能叩首求饶。而齐东珠看了看怀里摊成小狗饼,累得还吐着小舌头的比格胖崽,又看了看狼狈不堪的宋氏和孙氏,心下一横,开腔说道:
“皇上,奴婢知道乌雅娘娘所言有理。奴婢日夜陪伴四阿哥,使四阿哥不怎么适应其他奶母,也不喜旁人亲近,于理不合。”
“可奴婢觉得,四阿哥还小。这个年龄即便是有不合规矩之处,也无伤大雅。”
她说着,垂首看着比格胖崽棕色的软软头毛,看着他脑门儿正中一簇白色的绒毛被她刚才亲得有些塌了下去,显得他那张小胖脸儿更加幼小又孱弱。
他还这么小,甭管他是小狗崽或者人类幼崽,都是受尽宠爱、关怀和陪伴的年龄,是想要什么都能被满足的时候。
是,乌雅贵人说得没错。四阿哥是皇子龙孙,是天潢贵胄,而甚至乌雅贵人也不知道,她诞下的这个看起来毫无特异之处的孩子是下一任九五至尊,是这北至蒙古,西起沙漠,东至渤海,南接两广的博大疆域的主宰,他应该按照宫中规矩行事,方可不受人指摘。
齐东珠当然能理解乌雅贵人。她作为一个母亲,一个出身不高,在后宫之中讨生活、看脸色、谋出路的嫔妃,最想要的只是自己孩子平安长大而已,哪怕时时刻刻规矩缠身,乃至作茧自缚,她也不愿有一点儿闪失和风险。
可乌雅贵人作为清朝人不知道的是,一个被爱着,被满足的幼年期有多重要。那或许在这森严的宫廷和至高的权力漩涡中看起来轻如鸿毛,可对于一个嗷嗷待哺的幼崽和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来说,重于泰山。
齐东珠不想让比格胖崽错失这些。她不想让比格胖崽每日懵懵懂懂地在陌生的臂弯醒来,不想让比格胖崽用幼崽有限的精力去等待她的到来,不想让他一次次地听着脚步看向门口,等来的却可能是日复一日的失望。
或许比格胖崽最终会适应的。适应他入眼所见都是陌生的奴婢,适应他周围人的谄媚和拘束,适应他的身份带给他的优荣,也遗忘他儿时也曾怀揣着一颗炙热温暖的心,用软胖的小肚子垫着圆滚滚的身体,毫无保留地奔向安稳的港湾。
和比格胖崽相处这么久,或许齐东珠也变得愈发贪婪了。她想要比格阿哥健康长大,也想要比格阿哥健全,保留爱与被爱的能力。历史曾教导过她,这个时代出了太多扭曲和肮脏的灵魂,他们把活生生的人变成奴才,用铁链将人性重重围困,早就了粪土般的贫瘠、荒蛮、卑劣、和惨剧。
她不要比格胖崽也变成那样。或许她最终无能为力,拗不过时代的洪流,但至少她可以让这一切来得晚一点儿,再晚一点儿。
齐东珠感受到康熙审视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但她并不觉得恐惧。一来她是为比格阿哥据理力争,此刻心中毫无畏惧之情,二来她在几次与康熙相处的际遇里也算对康熙有些了解,知道他不算什么性情暴虐的人,不会动辄打杀奴婢。
“奴婢想请皇上允准奴婢常伴四阿哥左右,直到…直到四阿哥会开口说话儿。”
康熙蹙眉说道:
“乌雅氏乃四阿哥生母,若是特特与你说了此事,便照她的意思做便是了。”
齐东珠心下一沉。她其实知晓康熙作为皇帝和一个对孩子没什么了解的年轻男人八成会如此回应。乌雅贵人是他的宠妃,他亲封的贵人,也是四阿哥的生母,于情于理,她的话儿都比奶母的话儿和还不会说话的四阿哥的咿呀声有分量。
可齐东珠不打算就这么放弃。她那让系统怒火中烧却又无可奈何的倔脾气上来了,使她直直看着康熙,开口说道:
“皇上,奴婢没有不敬乌雅贵人的意思。”
齐东珠顶着梁九功的瞪视和其他奴才瞠目结舌的视线,语气没有一丝退缩:
“实际上,奴婢觉得乌雅贵人殚精竭虑,只为了四阿哥安康平顺,一腔慈母胸怀着实让奴婢动容。”
“可乌雅贵人年纪轻轻诞下皇嗣,亲眷不在身边儿照料不说,她连自个儿的孩子都无法抚育,只能交予旁人之手。可即便如此,她还要为亲子的康健安危忧心不止,这后宫贵人如云,波谲云诡,她没有什么泼天权势,却要一人将四阿哥的安危背负在身,哪怕循规蹈矩到惹人注目,委屈自己和四阿哥。”
“可她殚精竭虑的难事儿,只是皇上您一句话儿的功夫。四阿哥他喜欢奴婢照顾,前些时日奴婢办惠妃娘娘的差事,已经让四阿哥连哭了几日,性子愈发不爱理人了,奴婢不想离开四阿哥身边儿。还请皇上开恩。”
齐东珠话至此处,已经到头儿了。再多说一个字,恐怕都不会是什么中听的话儿。可就算是齐东珠发挥了她最高的语言水准,将话儿说得尽可能地好听,也没能掩盖其中的未尽之意,让梁九功的脸上都露出不敢置信的怒意。
康熙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今日从京外庄子里出来后就持续不断的好心情彻底消散殆尽了,怒火在他的胸口处不断翻腾,却找不到出口宣泄。
他的脸色阴郁,一双锋利的眉眼冷冷看着小奶母。他久居高位,形形色色的人见得多了,小奶母这样的还是头一个!
她话里话外虽然没明说,但掩饰真意的手段和其粗劣,那话中分明就是说他康熙作为四阿哥的阿玛,非但没有护得四阿哥安稳,还让四阿哥没有什么权势的生母乌雅贵人担惊受怕,委屈自己和孩子来保护四阿哥的安危!?
这是什么意思?合着在她眼里,他堂堂一国之君,竟然护不住自己后宫中的女人和孩子!
而齐东珠话中之意,还隐隐质疑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