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到底是双姐的孩子,若是能健全,惠妃自然是欣喜的。可旋即她蹙起了眉,轻声纠正道:
“可这处断臂就是天生所致,并非东珠所为,记住了吗?若一会儿皇上派人降责,切不可照实说。”
“哦,哦好的。”
齐东珠看了看萨摩耶阿哥那一看就是人为拗断的,弯折得干净利落的前爪,心下怀疑先天残疾这种说法儿能否被采信。且古代人讲究一个顺应天意,上天注定,这若是一个阿哥生来有疾,那本身就会给这个阿哥蒙上一层缺陷的阴影。
这日后莫说是问鼎大位,恐怕和夺嫡决赛圈都无缘了吧!
可是八阿哥注定不是那场腥风血雨的夺嫡之争的赢家,若是此刻因为这种事儿退出决赛圈,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齐东珠的脑袋隐隐作痛。她本就是一个相对简单的人,从来没有过于复杂曲折的心思,如今让她去思考这些关乎改变历史、福祸相依的哲学问题,大脑当即就是一阵嗡嗡作响。而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一声:
“皇上驾到——”
惠妃神色一沉,显然没成想皇帝会如此盛怒,到了亲临血房的程度。一般为皇家有子嗣诞生,因为刚生下来的幼儿夭折率太高,皇上一般会在两三日后,待孩子立住了,方才会往见。
这也还是在生育的皇妃较为受宠的境遇下。像卫双姐这样,从孕子到生育都没得什么晋升的小常在,显然不会有人料到康熙会亲至。
而今皇帝骤然亲临,恐怕只能是因为怒火攻心,前来问责了。
不过惠妃到底久居高位,沉得住气。她叫清露快手快脚地为她整理了旗头,又换了一件外袍,立刻起身出去接驾了。
“若无意外,你和双姐皆不要露面。”
踏出内殿之前,她嘱咐了齐东珠一句,让握着萨摩耶阿哥的小断爪,手足无措的齐东珠呐呐应声。
康熙此刻正大跨步踏进了延禧宫中。他确实怒火中烧,原因却和众人所猜不尽相同。
早些时候,他看着魏珠满身狼狈地逃回乾清宫,一声迭着一声地诉着委屈,隐晦地告着惠妃不尊圣旨,忤逆圣上的状。
康熙看着魏珠满身狼狈,觉得有些不明觉厉,甚至觉得有些好笑,反复问那是否是惠妃亲自动的手,用的什么将几个大男人骇得屁滚尿流。康熙和惠妃多年情谊,对她很是有几分了解,知道她性子直爽,冲动率性,却绝不是残暴之人,可他却是想不明白惠妃为何今日如此失态。
不过想来,延禧宫今日遭逢大事,魏珠若是在惠妃面前摆了御使的谱,激起了惠妃的脾气,遭人教训也是应该的。康熙护短,不会因为这点子事儿责难他的嫔妃,当即便可有可无地对魏珠说道:
“挨了打便去养养,甭在朕跟前显眼。对了,朕的旨意传到了吗?”
等到魏珠支支吾吾地说“没有,娘娘上来就打”时,康熙的眉头才紧紧皱了起来。他挥退魏珠,越想越不对劲儿起来。
听闻延禧宫卫氏难产,康熙便派了太医过去,不多时太医回报难产,是否要剖腹取子,康熙心下不满,只觉得太医行医手段没见高杆,行事作风未免太有伤天合,便派了魏珠去延禧宫传旨,让延禧宫的太医竭尽全力保全母子平安。
可谁知这旨意根本没传进延禧宫中,惠妃究竟是为何行径荒唐,驱赶魏珠?这绝不像是她会做出的事儿。
康熙心浮气躁,勉强批了几本折子,正准备再派人去延禧宫探探,永和宫那边儿的人传来了消息,说是卫氏诞下小阿哥,母子均安。
康熙得子,内心当然乐见,虽然听闻八皇子手好像是有疾,但总归是没有伤亡,便是宫里的喜事。
可等康熙动了几筷子午膳,他却突然想明白了惠妃那不着边际的举动可能代表的含义,当即勃然大怒,狠狠摔了手中的金玉筷子,饭都吃不下一口,跨步就向延禧宫赶去。
乌拉那拉·花色真是好胆!延禧宫真是好胆!防人防到朕头上来了,觉得朕会下旨让卫常在剖腹取子,做那罔顾性命,有伤天合的昏君!
真是岂有此理!
责问
◎萨摩耶崽在断骨的痛楚之中小声哼哼着,不记仇地将还湿漉漉的小毛脸儿贴在了齐东珠的手指上,用能活动的小白爪子揽在怀里。“嘤。”◎
——
齐东珠有些惊慌失措地看着延禧宫的主心骨儿惠妃出去直面康熙的怒火, 这回儿心下才后知后觉地涌起一阵惧怕。
她们今儿个好像确实干了不少“大事”,随便哪样拿出去,都能让宫中女眷和奴才臣属议论好久了。若是康熙要亲自来一桩桩、一件件地跟延禧宫清算, 估计即便是佟贵妃的身份和面子都押上去,也不一定好用。
齐东珠叹了一口气, 说后悔是绝对谈不上的。她是个成年人了, 做的事情又没有违背她一直以来坚守的本心,虽然不觉得有什么值得称道的, 但她至少对得起自己的本心。
她抱着刚出生没多久的萨摩耶幼崽坐在了双姐榻边儿脚凳上。萨摩耶崽在出生时就遭到齐东珠的重创,此刻还没缓过劲儿来, 张着粉嫩的小嘴儿, 嘤嘤哭泣着,唤回了齐东珠的神智。
刚出生的萨摩耶崽崽白色的毛发还贴在暖烘烘的身子上, 白里透着粉, 两只又小又粉的耳朵贴在脑壳上, 不仔细瞧根本瞧不见。眯着眼睛啜泣的小狗崽像极了圆滚滚胖乎乎的海豹幼崽, 又奶又惹人怜爱。
齐东珠被眼前嘤嘤哭泣的小崽触动了某根神经, 当下也不记得门外紧张的局势了, 扒开了自己的前襟,跟系统兑换了背带式奶瓶和乳汁, 充满爱怜地将奶嘴儿塞进了小狗狗粉嫩的小嘴儿里。
因为疼痛而嘤嘤哭泣的小萨摩耶被塞了奶嘴儿, 凭借着哺乳动物幼崽为数不多的本能, 当机立断地嘬了两口,从小黑鼻头里溢出一点儿撒娇般地哼唧, 可旋即那点儿奶呼呼的哼唧声也消失了。身体绵软、白□□粉的小狗崽拼尽全力, 拼命嘬弄起香甜的乳汁, 用力到小毛脸儿上的白色胎毛都在轻轻颤动。
“慢点儿, 宝贝。”
齐东珠怕他呛着,不得不把他抱远一点儿,可是刚出生的白色小狗崽对于奶水有一种执着的渴求,包在襁褓里的小身子拼命往齐东珠怀里挤,颇有一种契而不舍的劲头。
齐东珠被他萌得心都要化了,忍不住用手指去捋他额上湿漉漉的白色毛毛,还悄悄戳了戳他软塌塌,嫩乎乎的粉色小耳朵。
萨摩耶崽崽颤了颤小肚子,喝奶喝得浑然忘我,直到齐东珠见他肚子鼓鼓,把奶嘴儿从他嘴里夺回来,他才伸出一截儿沾着奶水的淡粉色舌头,舔了舔他白里透着粉的小毛嘴。
“咿呀——”
萨摩耶阿哥小声嘤嘤,齐东珠一边拢着衣襟,一边轻哼着应和。她爱怜地摸了摸萨摩耶阿哥鼓起来的小肚子,用襁褓里的小褥子轻轻固定住他断掉的小爪爪。
如今萨摩耶幼崽刚刚出生,她肯定是不敢在他身上用那些止痛或者麻醉的药品的,这样的断骨之痛也只能让这个刚刚落地的小崽生生捱过去。
小萨摩耶痛得直打哆嗦,齐东珠柔声哄着,手下的动作却是一点儿都不敢停顿。幼崽刚来这个世界,动作虽然做不了太多,但是不知道轻重,她不能让萨摩耶小崽抻爪爪的时候加重痛苦和撕裂,只能先将断骨草草固定,等萨摩耶崽吃上几顿奶水,稍微回过劲儿来,再抓紧时间寻医者将他的断骨接好。
幼崽脆弱,但也坚韧。比起更加强壮的成年人来说,幼崽的恢复力极强,即便是伤筋动骨,也会比成年人恢复得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