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节
萨摩耶幼崽也弓起了背,已经准备去扑那个比他大了不知多少倍的敌人。就在这时,康熙的身影出现在了拐角处。
他面色阴沉,没有带他那明黄色的皇帝仪仗,只带了几个贴身侍从,恐怕是想家丑不外扬。萨摩耶阿哥却是心下一沉,浓浓的失望蔓延上来:皇阿玛如此行事,他怎么看不懂这是要包庇太子之意?
这倒也不稀奇。太子这些年对于朝廷命官,宗室大臣甚至军中之人也是动辄打骂,毫无顾忌,哪怕铁帽子王也照打不误。他本以为他和四哥至少也算皇子,皇阿玛对他们有养育之恩,总还是要怜惜自己的血脉,给他们一个公道的。
太子是皇阿玛的儿子,难道他们就不是吗?!
雪白的半大小狗仰起脸,拼尽全力才压抑住心里的失望,却看见太子在对皇阿玛行礼之前瞥了自己一眼,目光里全是讥诮。
是了,太子胆敢在行恶后派人去请皇阿玛,本就算好了皇阿玛定会包庇他。如今自己流露出的失望,恐怕是正中他下怀吧!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
太医此刻也赶到了,上前给四阿哥诊脉。齐东珠抱着四阿哥,任由太医翻弄着比格崽的眼皮和脉搏,耳畔隐约传来太子身边儿的侍从对康熙复述前因后果。
她抬眼看着康熙,正撞上康熙的视线。他挥退了眼前的侍从,几步靠近齐东珠,似乎想查看齐东珠怀里的四阿哥,可齐东珠却是本能地后退几步,避开了他的手。
她知道这样做不对,可是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手臂,说什么也不愿放开怀里的四阿哥。她像一只应激了的雌鹰,拼命展翅护住巢穴中的雏鸟,当众就不明所以地落了皇帝的面子。
她身旁的太医本想将四阿哥引入阴凉室内,可皇上亲自上前,他们就不敢再动,让本想跟他们离开的齐东珠也不得不钉在原地,脚步踌蹰,无处可去。
赶紧松开手。她对自己说。一道道视线落在了她身上,讥笑的、嘲讽的、忧虑的。她几乎就要做到了,眼泪却先一步落了满脸。
真恶心啊,这权势迫人、吃人不吐骨头的时代。这个出身决定正义的地方。
“你太让朕失望了。滚回毓庆宫。”
康熙的声音裹挟着怒气,一个带着人体温的大氅落在了齐东珠的肩头,熟悉的龙涎香再度裹挟上来,短暂地驱散了她从骨头缝儿里冒出的寒意。
她被一只温热的手托住了腰背,被推着迈开了步子,浑浑噩噩向前走去。
【??作者有话说】
历史上老四确实被太子一脚踢晕,滚落台阶。
而且当时康熙完全没管,不了了之。
教育
◎康熙什么教育水平她算是看明白了,太子如今除了一副金玉锦绣的皮囊,内里是什么血型暴虐的模样齐东珠不敢细想。宝珠是她的小猫咪,是佟佳氏的◎
——
眼前的轿子唤起了齐东珠的神志, 她耳边传来萨摩耶阿哥的声音:
“皇阿玛御辇,臣等不敢坐,儿臣为四哥备了轿子, 还请皇阿玛允准嬷嬷和四哥同乘。”?
齐东珠脑子清醒了。她侧过脸看到身旁趴着一只倔强小狗,随着小狗说话儿的声音, 他的耳朵一抖一抖, 分明是忍着委屈和怨气。
齐东珠怀里的比格也轻轻动了动,似乎是要苏醒, 齐东珠觉得没空耽搁,看到了一旁的青色小轿, 连忙将比格阿哥放了上去, 轻声催促抬轿子的奴才起轿,自个儿提起衣摆, 准备跟着轿子小跑回景仁宫。
康熙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竟也挥退了奴才, 迈步跟上了齐东珠。齐东珠知道康熙就在她身后不远处, 抬着四阿哥轿子的奴才有些腿抖, 但却也不敢停顿。他们都是景仁宫的奴才, 虽然惧怕皇帝,但也顾念自家小主子的身体。
到了四阿哥的院落, 比格阿哥已经清醒了。他面色如常地拍了拍齐东珠的手臂以示安抚, 被齐东珠身后的皇阿玛免了礼后, 便平静地仰躺在榻上,等着太医的解衣查看。
比格阿哥的人类年纪也有十岁了, 齐东珠被他用眼神安抚住, 又听太医说并无大碍, 只需将瘀血推开, 便只能退了出来,在外殿坐着,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看康熙一眼。
她无声地深呼吸着,想将方才那难以控制的情绪压下去,可谁知却听见康熙说道:
“你在与朕置气?”
齐东珠闭了闭眼,发现胸口中的火气又迅速蒸腾起来:
“奴婢怎敢?”
她说着就想往外间走,今日比格阿哥出了这么大的事,她总得请人去同德妃报一声平安,再想办法养好比格阿哥的身体。太子那一脚踢到了心口处,恐怕这几日都要谨慎小心才是。
她不能发火儿,也不配觉得委屈,因为她是奴婢,因为行凶的是太子,包庇的是皇帝。
齐东珠实在没力气应付康熙,她的全身力气都在安抚自己和担忧比格阿哥,实在是无暇他顾了。她惹不起这全天下最尊贵的一对儿父子,还躲不起么。
可她的手臂却被一把扯住了。她咬着牙拼命挣了挣,但她那点子力气怎么和十三力半的臂力相比?火气蒸腾而上,她猛地转过身,冷声道:
“皇上还想如何?今日四阿哥是为了护我,若是皇上晚点儿再来,或许躺在床上的还要多一个八阿哥。您是不缺儿子,但他们也不止是您一个人的孩子。您想在我身上寻乐子,您的宝贝太子可不觉得开心!”
康熙的凤目微微睁大了。他抬眼,用眼神驱走了侍从,又转而盯着齐东珠:
“四阿哥今日也不敬储君,朕…”
齐东珠听不进这些话儿,她只觉得分外可笑。她拼命挣脱着康熙的手,想将他手中的胳膊抽出来,可是半晌过去也只是让自己气喘吁吁。
“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
“朕会罚太子禁足。朕与你之事,还轮不到太子来置喙,你不必忧虑,四阿哥之事,不会再发生了。”
齐东珠额前的发丝落下来,发尾扫过了她的眼睑,让她彻底冷静下来。她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也不再引人发笑地胡乱挣扎。康熙见她如此,轻轻松开了握着她手臂的手,脚步腾挪,转到了她面前来,盯着她泛红的眼睑。
“这是朕第一次禁足太子。”
他说道。这话儿是半点儿不掺假的,康熙宠溺太子,此事本朝人尽皆知,往日就算太子暴打铁帽子王平郡王,殴打宗亲,鞭笞大臣,康熙也并不责罚太子。
在他心里,太子是储君,君不可有错,若是君行径不得当,那定然是为臣者引诱所致,其心当诛。
齐东珠张了张干裂的唇,突然觉得无话可说。她不讲话,康熙也一反常态没有出言相逼,想来今日之事,两子相残,恐怕对于康熙来说也不是幸事。
“奴婢自请出宫。”
殿内安静了一盏茶的功夫,齐东珠突然开口道。
她当然不是在拿乔,她只是看明白了。今日,她的两个幼崽争相护着她,而她什么都不能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幼崽受难,而那只因为太子看她不顺眼。
太子是储君,是康熙亲手带大的嫡亲孩子,可以在伤害皇子后全身而退。这就是至高无上的权势,这就是不可动摇的地位。齐东珠没有哪一刻如此清晰地发现,主子与奴才之间隔着一道天堑,或许人就是有这样的天赋,将同类分出个三六九等,由一小部分人看着一大部分人受苦受难才觉得合适。
她在宫中帮不了任何人,因为她已经被太子盯上了。在太子从未被皇帝责罚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