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节
妃郭络罗氏都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性子,他们便专挑景仁宫和翎坤宫霍霍。这宫中最守规矩的德妃不仅日日在慈宁宫守着,更是夜夜为太皇太后诵经,她的长子和长女亦如是。
齐东珠当然劝过比格阿哥不必如此,也明言过这样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但比格阿哥却反过来对她说,在这宫中,被该看的人看到才是唯一的意义。
齐东珠并不是很明白,但是她知道劝不动比格阿哥,便只能尽力给他做很多滋补的吃食,让他不因为这些行为瘦下来。
慈宁宫之事过了五日,太皇太后薨逝,紫禁城处处挂满了白帆,上到皇帝,下到皇子皇女,尽皆开始守孝。
齐东珠对于身着白衣没什么看法儿,她只庆幸满人守孝并不需要茹素,否则她这个肉食动物脑袋真的撑不了多久,就要去啃比格阿哥看起来很软很有嚼劲的大耳朵了。
又几日,太皇太后的棺椁入土,从前朝嫔妃到后宫妃嫔,终于不用再哭陵了。齐东珠也被迫参与过这种大型行为艺术活动,因为如今份位高,她还不得不混迹在主位嫔妃当中,和旁人一起恸哭流涕。她本是哭不出来的,但放眼望去,其他人无不哀痛欲绝,自然更显的格格不入。她垂着头,眼睛惊慌的四处乱瞄,不巧看见宜妃郭络罗氏正拿着一块儿姜黄色的,明显浸了姜汁的帕子擦脸。
泪水当即汩汩而下。而她身旁的贵妃钮祜禄氏嘴里嚼着什么东西,泪水也是一刻不停。
齐东珠只觉得叹为观止,心里舒了一口气,想来宫中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奥斯卡,还得是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借助外力才能成。
齐东珠觉得哭得最真最好看的唯有时刻都端庄且对自己要求颇高的德妃,和妆造苍白且孱弱的荣妃。这两位也是在太皇太后生前经常侍奉的,或许真的有些感情。齐东珠看着她们粒粒分明,晶莹剔透的泪水,觉得美丽之余,又觉得自己冒犯了对方的伤感,连忙收回自己的视线。
惠妃向她扔过来一张帕子,齐东珠还没展开,便能闻到浓浓的姜味儿。抬眼便撞上了惠妃怒其不争的泛红眼眸。齐东珠连忙诺诺垂头,正准备拿那帕子往眼角压,余光却瞥见了跪在地上的一群小狗儿,和另一边儿的一群小猫。
她看见了自家才三岁就要被强行抱来营业,神色懵懂的小狸花儿,当即心疼起来,憋了一会儿气,不多时还没凭借姜汁手帕,泪水就流了下来。
太皇太后停灵一月,皇上圣旨,今岁皇宫里大小选尽皆取消,皇上下令家有适龄女子的宗室奉上画像,为年幼皇子定亲。
德妃主动上门,与齐东珠共议比格阿哥的婚事,齐东珠尴尬极了,除了嗯嗯应是,就是偷偷将德妃属意的几幅画像留了下来,给下学的比格阿哥看。
“就是这几幅了,我看你额捏看的时间最长,面色…我实在看不出你额捏的面色,但我觉得她中意。你自己看看呢,我可跟你说啊,你们都还小呢,虽说日后你们都可能看上旁人,但是你是男子,得好好照顾妻子,知道吗?”
比格阿哥垂眸看着展开的画像,不置可否道:
“我一切都听额捏和嬷嬷安排。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我置喙的余地。”
齐东珠愁得掉毛,迭声说道:
“诶诶,你也不能这么说,眼缘也是重要的。这婚姻之事吧,我也说不好,合则过,不合则散本是常理,但是你们就算不和也散不了,受伤的往往都是女子。嗨,你日后记得好好照顾人家,进到责任。”
齐东珠忧愁地看着黑眼圈烟熏妆比格,心下叹道,这世上喜欢比格的姑娘真的不多,特别是旗人贵女,谁愿意当忍人啊,最好是个脾性好,不跟你计较也不太搭理你,可以自己过得很安逸的女孩子。
“你惠母妃也给你弟弟选着人呢。你弟弟比你好解决多了,他是个软乎性子,不会欺负人家。”又是萨摩耶,没有小姑娘能拒绝白团子,大清的小姑娘也不行。
齐东珠随口说着,却看身边儿的比格却露出了暗杀全世界的表情,齐东珠连忙呼噜他的毛,心想是不是不该说他脾气坏还欺负人,比格也是小狗,听不得这个,比命也命。可还没等齐东珠忏悔完,便听比格阴郁道:
“他是不欺负人,上赶着被人欺负,嬷嬷就安心了?嬷嬷往日里教他些什么, ‘对待妻子要恭顺贤良,妻子所托要事必躬亲’,不知道您是给他找福晋还是找婆家。”
齐东珠被戳破了狗德教育的假面,有些恼羞成怒,去揪她家嫁不出去的比格阿哥的大耳朵:
“你看你这张嘴!说话这么不中听,你看看以后谁领养——要你!我教你弟弟,没教你吗?你弟弟听我的,你怎么不听?”
比格阿哥的大耳朵被掀起来,见拗不过齐东珠,立刻收敛了表情,露出可怜巴巴的黑色小狗眼向上瞅着齐东珠,不出所料令齐东珠心软了。她拥着比格阿哥,和他一起去看桌上几张小像,一边嘟囔着“年纪这么小,真造孽”,一边指着一个面颊圆润的小姑娘问道:
“你看看这个姑娘?她抱着西施犬咧,想来…”齐东珠把“拥有丰富的养狗经验”吞下去,换了个婉转的说法儿:
“是个善良亲切的幼崽。”
比格阿哥对于齐东珠在他们都十来岁的时候仍然坚持叫他们幼崽的行为不明觉厉。他的眼睛扫过小像下的名字,乌拉那拉·淑贤,昔日的九门提督,如今的大将军,费扬古的女儿。
一个不算太高也不算太低的身份,倒也正好配他一不讨皇父喜欢的光头阿哥。
他点点头,轻声对齐东珠说道:“就她吧,嬷嬷,我觉得她很好。”
“你喜欢?”
齐东珠笑道,点了点比格阿哥的毛脑袋,又非常没有边界感地搓了搓狗子的嘴皮子,让一脸严肃的比格阿哥五官乱飞。
“那你可记住了,这是你的结亲对象了,日后要照顾人家。”
“喔。”比格阿哥在乱飞的五官里艰难地基础个字儿应和,而后问道:
“这回儿,皇阿玛是想把我们几个的亲事都定下来吧?八弟那边儿,人选定的谁?”
齐东珠收起从德妃处偷出来的几幅小像,笑道:
“你自己都刚定下,就要管你弟弟了?瞎操心,我看你一天天怎么和他爹一样,管得他到现在还整天傻呵呵的。”?
这话儿可太僭越了,不过比格阿哥倒是早已经习惯了齐东珠的口无遮拦,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听到这些话儿,难免眼底闪过一丝阴霾:
“不是嬷嬷从小就要我照顾他的吗?”?
他轻声说道,声音没什么波澜。胤禩的乖巧是装的,他心生反骨,不敬君父,叛逆无状,没有人比他更懂。但是他知道齐东珠还有许许多多被胤禩的外表和坦诚的性情吸引的人不会在意这些,反而会引以为傲。胤禩永远可以傻呵呵的,被保护着,犯着愚蠢的错误,因为他永远不会缺少蠢货和被蒙蔽着为他赴汤蹈火。
这些齐东珠是看不懂的,她只看到胤禩镇日里傻呵呵的,像个孩子,殊不知这傻呵呵的孩子已经将爪牙深入朝堂,在兄弟之中拉帮结派,在宗室大臣之中树立口碑了。
齐东珠不知比格阿哥在想什么,却因他的话儿而动容。她当然记得小时候对比格阿哥的嘱托,那时候她自己也很迷茫,摇摆不定着,等她知道了怀里的小萨摩耶就是日后会与比格阿哥为敌的八阿哥后,她就开始反复要求比格阿哥照顾弟弟,以避免日后兄弟阋墙的惨象。
或许是她的洗脑太成功了些,又或许是比格阿哥对她的要求从来都不会拒绝,如今他真将萨摩耶管得井井有条,以大两岁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