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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节

 

他从来最知道她哪里最脆弱,永远一击即中。

她看着燕珝一点点靠近,蹲在她身前,与她平视。

指尖抚上脸颊,拭去那一点淡得可?怜的泪痕。

“既然都想到了我,为何不多想想,”燕珝沉声,“你若是没?了,让我如何。”

温热的大掌下,丹唇带着苦涩,扯动唇角,带出一个淡笑。

“殿下少了一个玩物,又没?有多大的损失。”

她定了定心神,直言道:“娶妻生子?,子?孙满堂,日后荣华享尽,谁还会记得妾一个俗人。”

燕珝抬眼,看向季长川,“侧妃不适,你且先出去。”

季长川眼神流连,频频皱眉,却还是道:“可?要臣去请太?医来?”

她方才的模样,若说康健,谁都不信。

燕珝颔首,待他走后,声音骤然压低。

“你要我与谁子?孙满堂?”

掌心紧贴着脸侧,感受着其下不由自主一点点地震颤,他知道她的惊慌与失神,却还是忍不住质问?。

阿枝启唇,燕珝直觉她说不出自己?喜欢的话,开口堵住话头。

“我从未想过?要娶别人。”

阿枝眼瞳微动了动,喃喃道:“是吗,那付姐姐呢?”

“她……”燕珝语气微凝,“此事说来话长,你若想知道,日后我会与你讲清。”

“祭旗一事你不必多想,我若连这些小事都处理不好,也无颜当你夫君。”燕珝安抚地轻触耳后,那是她最喜欢的地方之一。

阿枝垂眼,看着他玄色的长袍。

“妾不明白,这有什么?意义,”她语气轻飘,“死了不就一了百了了,大家?都轻松。”

“我不准你死,你便?不能死。”

燕珝声音陡然加重,心底却弥漫起浓重的不安。

“活着不好吗?”

他问?。

“活着自然是好的,”阿枝轻喃,“可?是我不想活了。”

“都想让我死,这样的日子?,有什么?好过?。”阿枝甫一说完,反应过?来这样的话,似乎多年前的某个夜里,也曾出现过?。

也是这样的寒冬。

她看向燕珝,后者的瞳孔中清楚地映着她的身影。她再次确认了一遍,是美的。

“殿下当日若是真心所?言,应当也能明白妾今日所?想。”

语气轻嘲,燕珝也反应了过?来,沉下神色,想要说些什么?,却总觉得无力。

泪滴落在他手背,就像被烫了一般,燕珝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做错了什么?,一直以来,都错了。

这不对?,他扶着她,“你先起来,地上寒凉……”

“殿下可?能为妾倒杯水?”阿枝看着他的双眼,努力从他的眸中看见自己?的样子?。

燕珝点头,站起身来。

方才的刀刃已被季长川收走,书房内没?有刀剑兵刃,眼前之人情绪似也平复了许多,除了流泪,看不出有别的什么?。

他转身,走向桌案。手指还未触到茶杯,忽觉不妙。

猛地回身,只见阿枝已然拔下了发顶的长簪。

脸侧耳珰轻晃,白玉颜色清润透亮,脖颈处的金光一闪而?过?,带来一片血色。

白玉珠翠染上了红,方还在发顶的赤金松鹤长簪坠落,落在了她长长的裙摆上,又骨碌碌滚向地面。

“——阿枝!”

一片黑暗中,她好像听见了什么?细碎的声响。

阿枝头脑昏沉,像是在某处神游。

周身很吵,她好像听到了很多人的声音。

有茯苓的啜泣声,她很耳熟。还有小顺子?跌跌撞撞的慌乱脚步声,听过?无数次,她几乎每一个都能认出来。

可?有一个除外。

那个在她额角、肩膀、掌心流连的触感,她忽然觉得很陌生。

明明是温热的,每一次触摸都带来了暖暖的温度,却一次次引得她战栗。并非排斥,也并非欢迎,这是身体最本?能的,对?于熟悉的气息亲密地想要贴近。

奇怪,陌生又熟悉,阿枝觉得很矛盾。

她很累很累,再一次沉下去。

又是一片黑暗,这次好像有了些画面。

没?有声音,没?有触感也没?有温度,无边无际的孤寂包裹着她,心底泛上不知什么?,或许是名为空虚的东西,让她踩不到实处,一直坠落。

“阿枝,”她凝神细听,“阿枝……”

阿枝展颜,努力奔跑扑进来人怀中。

“阿娘!”

“阿娘怎么?才来呀,我还以为阿娘不要我了。”她扑在怀中,柔软的触感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尽情撒娇依赖。

她没?有听到回声,用力晃了晃手,“阿娘怎么?不说话?”

依旧没?有声音。

她抬眼,想要看清阿娘的样子?,却猛地一惊。

不知是雾,还是什么?阴霾挡住了来人的脸,她知道这是阿娘,却看不清来人的容颜,只剩轮廓。

她的阿娘呢?没?来由的恐慌又一次漫上心头,阿枝推开她,“你不是阿娘!”

来人向她伸出手,阿枝看着那手,虚无缥缈没?有来处,她要带她去哪儿?

——跟我走吧。

她听不见声音,却能感受到来人的意思。

“去哪?”她鬼使?神差,下意识抬起了手。

起码感受不到恶意。

光这一点,就足够让她愿意靠近。

——跟我一起,我们回家?。

阿枝伸出的手顿住,蓦地放下。

家?,哪里的家??

北凉王帐,还是秦皇宫,亦或是晋王府的芙蕖小筑。

……她没?有家?,阿枝意识到这个事实。

生活多年,她唯一觉得是栖身之所?的,只有南苑。

“不对?,你不是阿娘,”阿枝声音冷了下来,“阿娘会直接带我走。”

带着暖意的手顿时化为尘烟,周身好容易感受到的温暖瞬间消逝,微光熄灭,黑暗中不知何处伸来的藤蔓疯狂生长,张牙舞爪地向她冲来,想要将她严丝合缝地缠绕,封锁。

伪装出来的真诚无害被黑暗冲破,阿枝感受着刺人的藤蔓一点点缠上她的身子?,将她按压得不得动弹。脖颈之处的剧痛传来,呼吸都觉得为难,像是有利刃划破了玉颈,冰冷的刃和滚烫的血彼此交缠,最后化作粘腻的触手一点点禁锢住她,让她难以挣脱。

阿枝拼命挣扎,却在感受到脖颈痛意的时候忽然止住了动作。

为什么?要挣扎,她好像有点疑惑。

求生的本?能让她开始动作,可?这并非她所?愿。

意识又一点点往下坠,她心里有些哀婉,难以言喻的悲凉漫上心头。

原来……那一次被人用刀刃抵住脖子?的时候,就已经被划开伤口了么??她还是没?能逃出来。

还是没?挣脱过?这个漩涡。

意识回笼之时,颈侧的刺痛一点点提醒着她如今的状态,朦胧地睁开眼,天还亮着,看不出时辰。

她甫一动指尖,守在榻旁的男人猛地握住了她的手腕,感受着她微微跳动的脉搏。

还迷蒙的双眼微睁,对?上男人黑沉的视线,入眼清晰可?见他眼下的乌青与眉眼间的疲态。视线微微往外,榻旁搬来了张书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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