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节
燕珝极有耐心,“每年三、四月份便?容易有春汛,天气暖了?,冰雪融化便?流入河中,但有些地方的水域冰雪未消……”
云烟听他说着朝中之事,就着他的声音下?了?饭,不知?不觉便?用了?许多,燕珝眼里泛起笑意,道:“早知?道同你说这些枯燥没?意思的你能多用些,朕便?早就讲与你听了?。”
“挺爱听的,不觉得枯燥没?意思呀,”云烟拍了?拍肚子,“就是没?注意,有点撑了?。”
燕珝失笑,拉她起来,在院中散散步,消食。
云烟许久没?有这样饱腹的感觉了?,拍着脸感受着久违的感觉,燕珝轻笑,同她在院中走?了?几圈后,才道:“朕有一事,要同你商议。”
“何事?”
云烟心里隐约有着猜测,等燕珝说出口。
“太原王氏那边来了?人,说朕那表妹病入膏肓,希望能回京医治。”
云烟看向燕珝,“陛下?同妾商议是做什?么呢?”
那是燕珝的表妹,但曾经设计陷害过明昭皇后,不过即使?如?此,同她有什?么关系?
“朕以前,从未觉得她是那样的人,”燕珝同她慢慢走?着,有朵梨花落在他的发间,未曾发觉,“朕不懂她是如?何想的,但明明自幼一同长大,朕看着她学会读书写字,变得大方明理,却会做出那样的事来。”
王若樱比他小几岁,他同她并不相熟,但她常常进宫,在王皇后膝下?长大,也算是了?解一些。
在线索完全指向她之前,燕珝从未想过她会害人。
“陛下?是在念旧情?么?”
云烟疑惑。
“不,朕同这些人早就没?有旧情?了?,”燕珝摇头,“朕只是惋惜,朕总以为朕很聪明,却每每被现实告诉自己,朕根本不懂人心,也不懂朕身?边之人在想什?么。”
“越是想到这里,越觉得自己似乎总被蒙蔽,无能得很。”
王若樱在他面前乖巧懂事,纵使?他明白她有些自己的小心思,也未曾想过她会那样设计阿枝。
季长川将他的阿枝藏了?那样久,他明明见过他腰间佩着的护身?符,却从未怀疑过他。
如?此种种,确实让他产生了?一种极强的挫败感。
“都过去了?。”
云烟道。
“那病若是真的,朕会给?她安置在别苑,不会让她扰了?你的眼。等她病好,让她去奉先殿侍奉先皇后牌位,算是赎罪。”
云烟点头,“若是假的呢?”
燕珝轻叹,“那便?同那日你我所说。”
“陛下?不会怪罪妾?”
云烟抬首,“毕竟是陛下?表妹。”
“她可没?这样的敬畏之心。”燕珝轻嘲。
云烟慢慢走?着,抬起手来。
燕珝垂首,看着她的动作,任她将他头上的梨花拂落,“留她一条命,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云烟点头,知?道了?分?寸。
轻声叹息几句,便?回了?宫。
燕珝再?一次没?有留宿,云烟都习惯了?他不与她同榻了?。睡前,喝了?杯寒潭香,等躺上榻的时候,才想起药瓶。
她没?叫茯苓,自己下?榻拿了?来,倒了?几颗放在掌心,正准备塞进口中的时候,忽得觉得有股血腥味。
她皱了?皱眉头,一口吞下?。
莫不是味觉出了?问题后,嗅觉也出差错了?吧,总觉得有种似有若无的腥味。
她躺下?,早早便?入了?眠。
付菡成婚那日,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云烟当了?回娘家人,看着她绞了?面,涂抹上好看的胭脂,将唇抹上红红的口脂。
盖上盖头,付菡拉着云烟的手,带着细微的颤。
云烟自然?知?晓她的心境,这样多年,无论是父母的责骂还是世俗的议论,她都挺过来了?。她是女子,还未曾真被打骂过机会,段述成才那边算是棍棒底下?打出来的姻缘。用他的话说,他爹打出来的伤,比在战场上的伤多多了?。
“你害怕吗?”付菡难得说出这样没?头没?尾的话,“就是在成婚的时候,册封那日。”
“有些吧。”
云烟回忆了?下?,但她不记得当时是怎样的心境同燕珝说那些话了?,只是觉得,自己应该将某些事情?想明白,说明白,让自己活得清醒一些。
“……现在想来,还是觉得像梦一样,”云烟道:“我伸出手,陛下?接住了?。似乎不是像旁人口中所说的‘交付’给?谁谁,只是拉住了?手,代?表着往后的日子,一同走?下?去。”
付菡点点头。
她身?姿袅娜,穿着火红的嫁衣,云烟在宫中送别了?她,眼看着付彻知?将她背上了?花轿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
直到花轿几乎要在幽长的宫道中消失不见的时候,一只大掌握住了?她的掌心。
“就这样舍不得?她还是可以日日入宫陪你的。”
燕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云烟转过身?,“陛下?的手怎么这样凉?”
“有吗?”燕珝收回手,揉了?揉她梳好的发髻,让她“哎哟”一声之后再?也没?有闲暇来管他。
“干嘛突然?……”
云烟话音未落,便?听燕珝道:“好了?,你这个娘家人当够了?么?”
“什?么意思?”
“当够了?娘家人,咱们便?去段述成府上,吃喜酒去。”
燕珝转身?,云烟小跑着跟上。
“真的吗?咱们也去?”云烟抬着头仰望着燕珝在日光下?半明半暗的侧脸,很是惊喜。
“骗你做甚,”燕珝微凉的指尖戳了?戳她的额头,“段述成从前打架总输朕酒钱,这回要好好喝回来。”
“瞧你这点出息。”燕珝笑着摇摇头。
云烟轻哼一声,不同他计较,赶紧带着茯苓更衣,同燕珝一道出宫。
“对了?,”云烟坐在出宫的轿辇之上时才想起来,“陛下?,太医说你最近受了?凉,今日便?少喝些酒罢?”
燕珝坐在她身?旁,面露无奈。
“云贵妃,你知?晓现在你的模样像什?么吗?”
“什?么?”云烟好奇。
“户部尚书家里的夫人是京中出了?名的河东狮,”燕珝闷声笑,“户部尚书年轻的时候是个酒鬼,就爱饮酒,每每夫人同他温和地说不要喝酒之后,还是酒气冲天地回家。”
“时间长了?,尚书夫人就生气了?,自那之后,只要他一喝酒,便?要闹得半个京城都知?晓,那双手揪着尚书的胡子……”
燕珝比划着,眸中带着点点光彩,像是个邻家看了?笑话偷乐的小郎君,“当年朕同彻知?几人在街上瞧见过尚书被拽着胡子耳朵的模样,至今印象深刻。”
“然?后呢?”云烟也来了?兴趣。
“他那夫人瞧见了?朕,便?收敛了?些,像换了?个人一般,柔声道:‘夫君,今晚可别饮酒了?。’”
云烟想象着那个场面,噗嗤一笑。
她笑完,控诉道:“还说呢,最初那夫人不也是娇滴滴的娘子么,还不是被你们男人逼成了?河东狮?怎么还能拿着人家的笑话讲呀。”
“这不是只同你讲了?么。”燕珝喊冤。
“还有,什?么叫‘我们男人’?”燕珝赶紧撇清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