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节
小年轻叼着根烟就过来了,操着很浓重的南方口音,问:“同行?”
“啊?”高源还愣了一下。
小年轻上下看看高源,说:“一把年纪还出来找业务,不容易啊,准备做什么广告?”
高源看他手上的传单,问:“那你呢,是做什么业务的?”
“嗯!医疗,治病救人,来,看看。”说着,小年轻就把手上的传单给了高源一张。
高源没想到还真是同行,更让高源没想到的是现在医院都去街上发传单了?这不是游医才干的事情嘛,这几年一直在打击游医,难不成他在这儿还碰上了。
高源拿过传单一看,好家伙,满张纸上都写着“不孕不育”,“包生子”,“花柳”,“梅毒”,“结扎”等字眼,高源当即无语,还真特么是游医!
小年轻还挺客气,拿了根烟出来:“来一根?”
高源摆手拒绝:“你们哪儿来的,我告诉你现在可在打击游医,你还敢大街上发传单,胆子不小。”
“哎!”小年轻急眼了:“你这老头,我好声好气跟你说话,还给你烟抽,你居然倒打一耙?我告诉你,我们可不是游医,我们是有正经单位的,看看下面的地址,我们是县医院的,全县最好的医院!”
“什么?”高源声音都变了。
小年轻戳了戳传单下方:“不认识字?”
高源赶紧再看传单,可他还是难以相信:“可是……县医院怎么干这种事?”
“哪种事?我们这是治病救人!不看就还我。”小年轻不耐烦了,直接从高源手上夺过了传单,看都不想给这个老头看了,他看着传单,说:“你看,都被你捏皱了。”
说完,小年轻拿出一个罐子,把里面的浆糊沾到传单上,随手就贴在了旁边的电话柱子上。
高源去柱子上看,好好的一个电话柱上全是乱七八糟的广告,不仅有这种游医的,还有重金求子的。突然间,高源有些失神落魄,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再细细回想,前段时间去紫乡谈药酒的时候,好像也在紫乡的墙上和电线柱子上看到贴着这样的传单,只是当时自己很忙,瞥一眼就过去了,根本没仔细去看,更没仔细去想。
高源迫切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也不急着回去了,而是赶紧去了县医院。老县城就这么点大,高源骑着自行车还不到十分钟就到了县医院门口。
把自行车锁好,高源朝着办公楼上走去,他的老朋友乔正已经是院长兼书记了,高源走到办公室门口,还没敲门就见门突然打开,从里面气呼呼冲出来一个女人,差点没迎头撞上高源。
“眼睛看不见……高……高源?”正欲发火骂人的苗然愣了一下。
高源微笑着说:“苗院长的脾气可真够火爆的。”
苗然问:“你怎么来了?来找乔正?”
高源敏锐地听出来对方都不称呼职务,而是直呼大名了,看来他们的矛盾很大啊。高源也没有细打听,只是点了点头。
苗然不耐烦地说:“自己找他去,他在里面。”
说完,苗然扭头就走了。
高源看向办公室,然后往里面走进去。
乔正已经听到高源跟苗然交谈的声音了,见高源进来,他忙笑容满面地说:“老高来了啊,来来,快坐。”
高源看看他的样子,又忍不住回头看一眼门外,他怎么完全看不出来乔正有刚跟人吵完架的样子,他问:“老乔,怎么了?刚才苗然怎么气冲冲的,你们吵架了?”
乔正站起来给高源倒茶:“一点小矛盾,没什么大事。来,我给你倒杯茶,这是我私人珍藏的好茶叶,一般人来了我可舍不得给。”
“谢谢。”高源谢过对方的茶。
乔正问:“今天怎么有空来找我,我看你一天到晚忙的很,除非开会,不然都见不到你的人。”
高源笑着道:“老乔你这是批评我了。”
乔正拿了盒烟出来,从里面抽了一根,对着高源随意地摆摆手。
高源一看,是盒“中华。”
乔正点了烟,慢悠悠抽了起来:“你呀,肯定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就咱俩这关系,能帮的,我不推辞。”
“好。”高源从包里拿出刚才的传单,然后把传单递到乔正面前,说:“我在街上看见这个,所以想问问你是怎么回事?你们医院什么时候搞这个了?”
乔正微微垂下眼眸,轻轻瞥了一眼,脸上虽然没有做出什么表情,但放在嘴唇上的香烟却轻轻颤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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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啊。”乔正拿起了传单,说:“嗨,这帮莆田佬,都跟他们说了别出去发传单,弄得乌烟瘴气。真的是,说了也不听。”
“到底怎么回事?”高源又追问了一句。
乔正见糊弄不过去,只能说:“还能怎么回事,就科室承包那点事儿呗。”
高源问:“你已经把科室承包给他们了?”
乔正道:“医院现在过的挺不容易的,还有好几个科室是没有创收能力的,放着也是个负担,那还不如承包出去。我们也能收点承包费和管理费,对医院来说也是条路子,现在不是要我们做各种形式的责任承包嘛,这也是我们实践的一种。”
高源指着传单,气道:“你要不看看你都干了什么,这都是些什么?治花柳,不孕不育,到处发传单贴小广告,这不是那些满大街窜的游医干的事儿吗?你们是正经医院!”
乔正却道:“哎,老高,别瞎说,什么游医?虽然我们把科室承包出去了,但进来的每个医生都是要拥有行医资格证的,是正儿八经的医生。再说花柳怎么了,这不是病,不得治?不承包出去我们也得治啊,有什么区别?”
“你也别怪人家去车站,去大街上发传单。我们拉不下这个脸,所以财务才搞不好嘛,你看看人家这些懂做生意的,搞的多出色,他们科室干的可红火了。哎呀,承包到期之后,我得跟他们谈谈利润分成的事情。”
高源看着乔正,就跟看陌生人似的,他问:“所以刚才苗然跟你吵架,也是因为这个?”
乔正也看高源,但很快他又把眸子低下来了,他不是特别敢看高源的眼神,说:“对,她这个人你也知道,你也认识她那么多年了,就她那张嘴啊,你看看得罪了多少人,哪有几个人能跟她处好关系的,要不是我,她能好好当上这个副院长?”
高源慢慢皱紧了眉头。
乔正摇摇头:“她倒好,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我还想给病人免费做医疗呢,可这可能吗,做得到吗?国家投入越来越少,医院支出越来越大,不搞市场化怎么办?大家怎么过日子?”
“就这样,每隔天还有病人写举报信上去,举报我们医院收费贵,医生黑。我们跟谁说理去,我们招谁惹谁了?我们能怎么办,还不是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面咽。”
“我们是真找不到什么好法子了,科室承包已经是最好的路子了,把这些不赚钱的科室给那些会做生意的人干,我们医院财务危机就能缓解了,也不用跟病人矛盾这么尖锐了,一举多得嘛。”
高源问他:“曲线救国?”
“额……”乔正看高源,神情渐有不悦:“这叫什么话,你把我当汪精卫?”
高源质问道:“你能保证医疗质量吗?你能保证这些医生的医疗水平吗?你能保证他们的医德水准吗?院中之院跟国中之国有什么区别?承包科室,下一步是不是要承包药房了?医院分钱,那他们科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