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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节

 

萧闻璟先到昭翎宫看魏啸宇。

久未修润的门扇吱呀一声被推开,昨天还意气风发的小将军此刻鬓发微乱,就坐在正对着殿门的太师椅上,手支着脑袋,像是睡了去。

在光线投进来的刹那,魏啸宇手肘一滑,整个人从太师椅上坐直,眼睛还没睁开,手就下意识往旁边摸索了一圈,像是在找适合的武器。

“原来是你……”睁眼看见来人是萧闻璟,他才将紧绷的身体松弛下来,把手遮过眼睛,“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辰时了。”萧闻璟找了个就近的太师椅坐下,“昨夜发生什么事情了,你为何会进宫?”

这两个问题魏啸宇已经被好几个人询问过了,早失去了一开始愤慨,有些逆来顺受的淡定。

他揉了揉眼睛,把背靠在椅背上,两手交搭在扶臂上,道:“昨日与你们分开后,我就回到将军府找了几个手下的人去蹲点,没过一个时辰就有人来回禀发现一家叫刘家粮铺的店不太对劲,虽为米铺可店里却没有存粮,反而卖着干蕈、虫干等物。”

“也许是因为粮食生意不好,改做了别的生意。”

魏啸宇点头,继续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原本这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可是手下的人说在那家店铺看见奇怪的女子出入,我便想到了之前在街上遇到的那几名言行举止都很怪异的姑娘,想着难不成和这家粮铺有关系,便想去看一看,可我在那家粮铺里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怪异之处,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失了神智,等再清醒过来,就已经在这里了!”

无论是怎么进宫、还是怎么冲撞田婕妤一事,他一概不知,着实可气。

“想必禁军已经去过你说的刘家粮铺查看,我猜,那里已经人去楼空,你死无对证。”

“这你都能猜到!”魏啸宇佩服,连连点头,“的确,店都搬空了,更别说人了!”

“殿下……”谨言从外面伸出半个脑袋,“外面好像来人了。”

萧闻璟站起来道:“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把你先弄出宫去。”

魏啸宇伸了个懒腰:“我家老头子现在都没有成功,只怕不容易吧?”

“总会有办法。”

魏啸宇咧嘴一笑,“有六殿下这句话,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萧闻璟点点头,正要走。

“等等。”魏啸宇从怀里摸出一物,扔给萧闻璟,“在他们走后我才发现我还从粮铺里带出了一物,本来想交给禁军的,不过还是你更靠谱,便给你吧!或许也算是个线索?”

萧闻璟捏着那椭圆硬壳物端详了眼,“虫子?”

魏啸宇仔细端详萧闻璟的脸色,不免奇道:

“你也太镇定了吧!这世上就没有让你害怕的东西吗?”

寻常人冷不丁接到一只死虫子,脸上要不然是惊愕要不然嫌弃,也绝不会有他这般情绪平稳,好像对于他突如其来的恶作剧也毫不介意。

“有,但不多。”

萧闻璟拿着已经僵直的甲壳虫从侧门走出昭翎宫。

一连三日,阮灵萱都没有办法进宫,每日在家中只能靠研究厨艺来填补心中的空虚。

萧闻璟只教了一遍,阮灵萱也没能记牢,只能凭模糊印象,乱试了一通。

好不容易等到皇太后松了口,阮灵萱赶紧把集自己厨艺之大成的一道乱炖红烧鱼装进了两层保温的食盒里提进宫。

可昭翎宫被禁军严防死守,她并不能靠近,只好提了东西去钟粹宫找萧闻璟帮忙。

萧闻璟书案上堆满了书,整间书房都弥漫出一股陈旧的霉味,都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挖出来的旧书。

看见萧闻璟在忙碌,阮灵萱也体贴,直接把食盒提起来,开门见山道:“我在家里照着你教法子做了一道鱼,你能帮我交给魏小将军吗?”

萧闻璟抬起头。

阮灵萱满脸愁绪:“我也帮不上别的忙,所以特意买了泰安产的鱼,想着小将军能吃到家乡的味道……若你没空,也可以让谨言去……”

“我会去送。”她话还没说完,萧闻璟就示意谨言收下鱼。

阮灵萱眉开眼笑,不遗余力地夸奖道:“就知道你够仗义!”

把食盒交给谨言,阮灵萱心情大好,便走上前关心萧闻璟,扫了一眼他凌乱的桌面,“你这是在找什么么?”

萧闻璟伸指一指旁边的死虫子,“找这是什么虫。”

在一张白帕子上搁着一只六足蜷缩,死得透透的小甲虫,它长得很奇怪,红棕色的外壳带着明黄色的斑点,口器还相当长,头上甚至还长了一只不伦不类的独角。

“从没有见过。”阮灵萱摇摇头,她小时候在野地草丛抓过不少虫子玩,却从来没看见过这样色彩鲜艳又长相古怪的小虫。

“不过或许三殿下会知道?”

“三皇兄?”

阮灵萱站在一旁点头:“三殿下对虫蛇颇有研究,你难道不知道吗?”

三皇子萧启昌最是喜欢逗弄虫鸟小兽,他宫里养着许多千奇百怪的小动物,阮灵萱有一次无意间帮他抓住了一只逃跑的甲虫,才得以进了他的院子参观了他的百虫屋,叹为观止。

萧闻璟蹙眉看着死去的小虫,脑子里飞快掠过一些前世忽略的细枝末节片段。

三皇子萧启昌的生母田婕妤,顺天一年入宫,顺天五年生子,顺天二十六年因巫蛊案被沈皇后下令烧死。

巫蛊,历来都是宫廷中用来排除异己最有效的好法子,帝王畏惧巫蛊之术,从来都是严惩不贷。

可是巫蛊之术当真就没有吗?

也未见的。

萧闻璟目光一一扫过桌上的古籍,忽然间察觉自己似是找错了方向。

阮灵萱拿起他刚刚才描画出来的一张虫图,与实物对比了一下,画得还真是栩栩如生,她道:“你帮我送鱼,我帮你去问问这虫子吧!”

“也好。”萧闻璟抬起头,阮灵萱还没来得及挪开位置,恰恰好站在他的右手侧。

她的脑袋微垂,微侧着脸看着他,眸光澄澈而明亮,就像是被朝晖映亮的溪水,波光涟涟。

往下是她的唇,唇瓣就像是两片花瓣,娇艳欲滴。

梦中的场景仿佛重现在脑海里,让萧闻璟心口急促地跳动,像是有人拿了一支大棒椎,在他胸腔里敲起了一曲战歌。

那似碰似离的感觉仿佛是一根想要将人勒死的细线,让人喘不过气。

“你手上这个……”阮灵萱奇怪地打量他的脸,视线垂下,忽然一指他手臂,惊呼出声。

萧闻璟今天穿着一套竹雾青色的大袖衣,因为袖子滑落总是碍事,适才他就捋起了两边的袖子。

两截手臂露在外面,此刻一条红色血线已经越过内关穴,昂首往上蔓延。

“你的病又复发了?”

想到萧闻璟那几次发病时的状态,她下意识就把手心贴到萧闻璟额上,手心微潮,是沾到他额头上的薄汗所致。

再一次肯定道:“你还发热了!”

谨言闻声正要上前,却被萧闻璟一个目光止住。

“我没病发。”

“那你怎么还会有这个?”

阮灵萱指着他手臂上血线,铁证如山。

是谨言告诉她,若萧闻璟气血上涌情绪不宁,便会病发,所以要尤其关注他的这两条血线。

“我只是在想一些比较困难的事情,一时想不通才会这样,并不是病发了。”萧闻璟及时放下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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