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那小厮闻言一脸惊恐地错开两步,忙不迭摆手:“小人不知、小人不知!”
“哎,地方指给我们就行……”冷海张口结舌,根本叫不住脚底抹油的小厮。
再回转身来,那些经过正院的下人们作鸟兽四散,竟都避让了去。
“这就尴尬了。”青果小声嘟哝一句。
陆青帆早知来此办差不易,不想才到琼芳别苑就遇了难:下人没一个想带路的。
“陆大人!陆大人!”
正当众人站定寻思破解之法时,正门处急匆匆走进一书生模样的中年人。
陆青帆眉眼微扬,转身迎上去:“先生寻我?”
“哎,想必这位就是陆大人了。当真是年轻有为啊!”中年书生恭敬地作辑:“下官刑部检校冉杓,受卢尚书委任,前来助陆大人破别苑一案。”
云曦闻言眼底涌上一抹讶色,想不到被讹了百两银子的卢尚书竟有此善意,当真稀奇。
看来是她误会了卢尚书,人家还是有些大格局在身上的。
“如此甚好,冉大人请。”
陆青帆眸中讶色一闪即逝,客气谦逊的态度令冉杓受宠若惊,急急摆手称“不敢当”。
路上,冉杓向众人解释道:“不是这些下人们不愿带路,实是不敢。”
“为何不敢?”
“陆大人亲去看了便知。两位死者……惨哪!”
冉杓叹息着摇了摇头,陆青帆不再追问。
既如此,那亲去看了便知。
青果很好奇所谓的“刑部检校”究竟是个什么官儿,她轻轻戳戳自家小姐,眨巴着眼等解释。
云曦看了一眼前头正在说话的两位大人,小声道:“刑部检校是正九品闲差,但又比一般的正九品厉害些。”
“刑部还能有闲差?”青果瞪大眼:“小姐你不是说刑部忙得嘞!”
二人咬耳朵的时候,不知身后的冷氏兄弟悄悄地勾着脖子探过来,也想加入群聊。
“我看这冉大人就是在刑部无甚正经差事做,才被卢尚书派来帮大人打杂的。”冷海说加入就加入,蓦地开口还吓了云曦和青果一跳。
冷川额头的青筋蹦了蹦,心底暗暗懊恼自己嘴慢了。
“两位大人说得不错,”前方的冉杓突然回过头来抱歉一笑:“下官青年中举、熬了十年才调任入京,得了刑部这么一个闲差又干了十年。”
冷海被抓包,还被自家大人威严地看了一眼,赶紧出声找补:“属下不通文墨、言行狂妄,实是冒犯了。”
“大人所言为实,哪算冒犯?”
冉杓不好意思地笑道:“但闲赋也有闲赋的好处。下官这十余年将刑部的卷宗翻遍了:皇亲九宗族、世勋姻亲庞杂的关系皆能如数家珍。”
问及谁,冉杓都对其身后的错综关系有所了解。
乖乖,合着冉杓竟是个宝藏九品官儿!
众人望向冉杓的神色皆佩服起来:“冉大人厉害!”
陆青帆来京城最需要的,不就是一个懂宗亲复杂关系的内行人么?!
“啊,到了。”冉杓并未以此为荣,反而神色复杂地指向前方。
云曦顺着冉大人所指方向看去,清眸便是一怔:
前方宽敞的甬道上有两条暗黑的爬行血渍,周围回廊柱上、墙壁上、窗户纸上,都有斑驳的血手印,看得人触目惊心!
宝藏九品官儿
“是女子的手印。”云曦望向陆青帆,沉声道:“她受伤后爬行过一段。”
云曦敛去没说的是,恐怕那女子就是死在了此处痕迹消失的地方。
陆青帆转而看向冉杓,冉杓惊讶地张着嘴:“确如姑娘所言……下官就不随大人进去了吧?”
似是觉得这般推拒不妥,冉杓又补充一句:“发现尸首那日场面混乱,案发地不少线索都被来往客人破坏殆尽,若下官再进去,怕是会误了线索。”
“也好,我们也没有多余的脚套子。”陆青帆说着便戴上脚套子,沿途小心翼翼绕过干涸的血迹,率先进了厢房。
云曦主仆、冷海,皆戴好脚套子鱼贯而入,徒留冷川双手抱臂站着没动。
留在原地的冉杓和眉目冷淡的冷川四目相对,尴尬得只剩下呼吸的声音。
“陆大人他们方才戴的是什么?”冉杓没话找话,试图提提气氛。
“云姑娘发明的脚套子,不破坏案发处。”冷川言简意赅地解释道。
“原来如此,倒是新奇……”
冷川:“嗯。”
二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且说陆青帆走进屋内,墨眸便是一沉,里头的情况比外间还糟糕。
云曦落后陆青帆几步,眼睛一直关注着各处细微的痕迹、间或轻轻摩擦一下血渍,手里的小工具也不断地变换着:一会儿用小镊子夹物品,一会儿将发现的证据装进小牛皮纸袋……
主仆二人忙忙碌碌地走进去,打眼就瞧见了里间的狼狈:玄关处的帷帐被扯断、珠帘滚落了一地,还有些珠子被踩碎了;顺着被扯落的圆桌布旁有琳琅破碎的茶盏……
视线顺着凌乱的地毯向前,床铺上燃了一半的蜡烛头湮灭着、小小的玉鞭没头没尾地撂在枕边……血迹顺着床单蔓延到隔壁的小间,屏风被蹬倒,旁侧地上还有团在一处的纱,有点像玄关处的帷帐。
“什么味啊。”青果跟随云曦验尸数载,小鼻子尖得很,一下子就闻出了不妥。
云曦抿了抿唇,小丫鬟不知男女之事,她无从说起,半晌才含糊地道:“不好的味。”
陆青帆抬眸看了云曦一眼,即刻低下头搜查线索。
“乖乖,俩死者玩儿挺大啊!”冷海随自家大人办案无数、见过不少腌臜事,一眼就瞧出这房中人没干好事。
伴随着案子逐渐显现的轮廓,气氛变得压抑起来。
四人查探了一番,云曦主仆就率先出来了。
她得去验尸。
“冉大人,屋内痕迹已经看过。咱们可以去验尸了吗?”
冉杓猜测过这清丽漂亮的小姑娘可能是陆大人的贴身丫鬟、亦或是侍妾,却独独没料到她竟是仵作。
“姑娘是仵作?”惊讶的尾音到后面都有些走样,冉杓说完之后赶紧轻咳掩饰。
“正是。”云曦从容颔首,温声追问:“可以验尸吗?还是这案子不能让女仵作办?”
冉杓暗暗责怪自己眼光狭隘,忙不迭道:“怎会呢?还请随下官来。”
“多谢大人。”云曦和青果快步跟上。
她心道陆大人猜得果然没错:两位死者身份尊贵,发现凶案时又太过不可描述,官府不愿接也不敢接,尸首只能留在琼芳别苑。
承郡王真是个倒霉催的。
冉杓对琼芳别苑各处十分熟络,七拐八绕地来到一处僻静的偏院。
“两个死者的尸首分别在左右耳房。云仵作还有需要吗?”陆大人比之冉杓的品阶高不知多少,他对云曦的态度都客客气气的,冉杓也不敢随便得罪人。
“不需做什么。只是云曦有一疑惑想请教大人。”
“云仵作请讲。”
“冉大人是第一次来琼芳别苑吗?我看您对此处十分熟悉,连这些林荫小路亦知之甚详。”云曦好奇地歪歪头。
冉杓哑然笑道:“下官也是第一次来。不过……”他指了指太阳穴:“这琼芳别苑的地图,却记得清清楚楚。”
云曦轻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