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节
黄老气吼吼的模样惹得云曦忍笑不已,“确定让我们进去吗?”
撵人的是他老人家,这会儿让进去的也是他。
“到底进不进来?”黄老憋屈得可以,抹了一把胡子上的点心屑儿:“过期不候!”
老小孩儿的话委实没什么威慑力,云曦主仆皆憋笑不已,重新进去。
这次黄老不仅关上了门、连透气的窗棂都锁得紧紧的。
“十年前那桩案子牵涉甚广,你们是如何知道的?皇上判罪的时候干脆着呢,为何还要让你们再查,没想过吗?”
黄老肃着脸坐下,一开口便是大帽子。
“都想过、也都知晓。”云曦认真地道:“圣命已下,白氏蒙冤、江南十年不曾入仕的学子蒙尘,我们不得不查。”
“蒙冤?”黄老喃喃着,不住地重复,随即低声道:“我就知晓,我就知晓白学政不是那样的人。”
云曦和青果立刻竖起耳朵,等待黄老言说当年之事。
“十年前,我还没在大理寺任职。哦不,应该说,我被贬谪到了都察院随行。”
黄老年轻的时候什么都不爱,就好酒。嗜酒多了、长夜宿醉,不免误事。一次醉酒耽搁了大事,就被大理寺卿、也就是如今于植大人的外祖撵去了江州都察院当仵作。
江南科举贪腐案爆发后,黄老作为比较有资历的仵作,跟随差役一行前往江南、等待满门斩首之后验尸、记录,回京交差。
“小老儿当时已经决心戒酒、再不喝了。岂料在江南之时,便看到了宣旨后那些莘莘学子们抛却了以往的‘礼义廉耻’,对白学政口诛笔伐,当真是、当真是‘人未走、茶先凉’,落井下石之人不知凡几。”
黄老说到这里,便瞧见云曦的眼眶红了。
身为子女,云曦不曾见过父母最后一面,却也在黄老的讲述中仿佛看到了当年一派狼狈凌乱之势。
她甚至都不敢细想爹爹当时有多伤心绝望。
“你难受甚?都是过去的事了。”
黄老饮了一口茶,继续道:“于天下人而言,白学政是翰林蛀虫、于江南学子而言,他是千古罪人,留下了万千骂名。可小老儿知晓,他并未贪墨、更不曾泄题!”
“黄老认得白学政?”云曦压了压眼角的泪意,隐去了自个儿的身份不提。
“嗯,在京城的时候,白学政为人刚直的风姿,想来未曾与他攀交的人,都心驰神往、佩服不已吧?”黄老难得露出了一抹温和的微笑。
可见当年白学政之风骨才学,颇为人推崇。
云曦抿唇微笑,方才心底的难过悄然褪了褪。
“那验尸记录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云曦反问道。
“小老儿故意的。”黄老没好气地道:“什么劳什子脏银、什么科举舞弊泄题,简直是无稽之谈!”
黄老当时在场,眼睁睁瞧着那院子里的嬷嬷从库房里搬出银钱来、听着那些个空口白牙的都察院官员污蔑,翰林院的酸儒们机辩。
真真来气。
“皇上下令满门抄斩的时候,小老儿真是不忍心看哪。所以不论是验尸记录还是勘验尸首,多少都有些……”黄老说到这里,老脸一红:“幸而白氏一族皆伏诛、并未受什么刑狱折磨。”
也正是因此,黄老更觉得此案蹊跷。
都不将人提到京城来候审、甚至不曾面圣自证清白,就当即处决。
后来的事情,云曦便也能猜到一二了。
黄老看遍天家无情之态、了然大明刑律根本没法给人公正,自然办差更不上心了。
“为这,我回来以后没少挨训。”黄老撇撇嘴,大理寺卿老当益壮、用拐杖敲了他好几下!
事情弄清楚了,云曦还从黄老的口中知悉了父母临终前慷慨坦然赴死之姿,不由地舒了一口气。
主仆二人告别黄老、离开大理寺的路上,青果忍不住低声道:“想不到行刑的时候黄老也在。大理寺卿是故意放水、容黄老这般撰写验尸记录的吧?”
云曦点点头:“我心里有些安慰,又有些难受。”
那么多暗中叹父为人刚直的旁观者都信白氏之冤,可江南学子却口诛笔伐、忘恩负义。
罢了,人心叵测。
云曦长舒一口气,轻声道:“没想到,都察院竟也藏着一个推手。”
此行的意外收获真不少。
近臣身死
且说,陆青帆从刑部出来之后,便悄然来到了都察院。
都察院内静悄悄的,不仅是韩茗大人不在、连晁钟大人亦不知去向。
他心中有疑,便转到了一处无人角落,询问暗卫关于两位大人的动向。
“晁大人正在韩茗大人的府邸。”暗卫说完,又补了一句:“这几日韩茗大人颇为忙碌,晁大人一直不曾堵着人,是今日才……”
“嗯。”不必属下说完,陆青帆便了然颔首。
看来晁钟还没有彻底接手都察院。
思虑片刻,他决定走一趟。
陆青帆武艺高强,探看韩茗府邸如出入无人之境,很快便循着声音来到了韩茗的书房顶。
他熟练地掀开一个瓦片,正中屋内人的头顶。
陆青帆瞥了一眼下方,根据二人的方位又掀开了几块瓦片,将屋内情形尽收眼底。
晁钟略显激动的声音传来:“……你我同僚数载,虽政见不和,但我大可不必以此事诓你。”
将手里的卷宗丢过去,晁钟恨声道:“你自己看看便知。”
陆青帆推测晁大人当是刚来不久,二人的叙话应是刚刚开始。
自从上一次贤王谋逆、当殿气血攻心而死,韩茗就有些怯了,接连数日告病躲在庄子上。
今儿个他刚偷偷回府,就被前来拜访的晁钟堵在了门上。
无奈之下,韩茗只能将人招呼到书房来。
他翻看了一些卷宗,随即没好气地将卷宗丢开,“晁大人方才也说了,你我二人政见不合,你拿出十年前的案子来针对我,是想谋都察院的权吧?”
韩茗固执却不愚蠢,否则怎能稳坐御史台数载?
“这只是一方面。”晁钟提醒道:“韩大人既然知我心意,就该将我找来的东西看完。万一这其中有你不知晓的,再被我利用弹压。届时就算你不愿、这都察院的大权也得让与我。”
韩茗脸色一沉,只得阴沉着脸、耐着性子重新翻开了卷宗。
岂料他越看脸色越难看,到最后索性将其一摔:“晁钟!你好大的胆子!圣上钦定的谋逆案和贪腐案,你也敢拿来平冤?你究竟将都察院置于何地?!”
“那是因为他们本就蒙冤!韩茗,事到如今你还不醒悟?”
十年前,韩茗看不惯白琨得宠,饶是他已经回了江南,韩茗还不依不饶、数次攀咬。
“后来牛敬源事发、康满推波助澜,你便趁势为之,实乃宵小之举!”
晁钟多年郁愤难以发泄,今日当真是不吐不快:“蔑白琨全族后,你归京就攀咬先废太子,让暗中之人有了可乘之机、捏造了谋反罪责!一次两次,都是你韩茗执意废储,才让大明江山后继无人!你不仅是都察院之耻,更是大明的千古罪人!”
一番唾骂指责,说得韩茗面无血色。
“不、不是如此,白琨他贪墨罪证确凿;废太子也……”
“是么?污蔑的证据确凿?”晁钟冷哼一声:“十万两银子,贪墨之人大喇喇地藏在家中院内、大人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