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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节

 

在男人堆里讨一口饭吃真是不容易,阿鱽除了要面对心性恶劣的死囚之外,便是侍卫中也有言语轻浮的,总觉得嘴上调笑她几句不打紧,又没损皮肉,又没沾油水。

释月远远地看着她,觉得她黑瘦了好多,但看起来并不憔悴,浑身上下给人一种紧绷精悍的感觉,她冷肃着一张脸,不敢出现一丝松懈和柔软的表情,更不可能笑一笑。

也不知男人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女子只要略微露几分好脸色,几乎就等同于勾引了。

等着这一日的训练结束了,阿鱽将死囚转交给侍卫,一转脸看见释月端着一只大瓷碗正倚在路边吃着。

释月这般样貌姣好,举止又这样肆意不羁,车来车往,人人回头看她,她却一点也不在意,只对阿鱽挑眉一笑。

阿鱽也笑,赶紧跑过去,见她端的瓷碗中浮着是十来只白胖滚圆的丸子。

这瓷碗是边上招云楼的,碗中就是他家招牌的扇贝肉丁丸。

一只扇贝就取上头那一点贝丁肉拍成泥,掐成丸,看着清汤寡水一大碗,白醋白胡椒悄没声的酝酿其中,阿鱽连汤吃进去一丸,酸酸辣辣呛得她咳了半天才缓过劲来,再一嚼着扇贝肉丁丸,简直痛快。

阿鱽如今手头很宽裕,干脆拽着释月进招云楼吃一顿。

“明日囚犯下水采珠,我今儿也吃点好的。”阿鱽笑道。

秋风起,馆子里的菜色有了些许变动,上了更多炙烤的菜色。

阿鱽想喝酒,就点了一道炉烤四拼,猪拱嘴、鳗鱼段、海带鱼、鱿鱼爪,一样样都是卤过再烤的,滋味很透很香很有嚼头。

阿鱽正吃着,笑着,聊着,忽然一个扭头瞪过去。

释月坐她对面,自然早早瞧见那几个侍卫模样的人,只是意外阿鱽变得这样敏锐警觉。

这份工果然磨砺人,阿鱽身上的兽性都被磨出来了。

释月只执杯喝酒,瞧着那几个笑着走过来的男人

其中一人用腿一跨凳想坐下,阿鱽把腰间的刀鞘横过去抵住长凳,道:“这多得是位置,没必要坐我这里。”

阿鱽的刀法在实战中练得飞快,但她大多时候未脱鞘,刀在她手里像一根棍。

跨腿那人自然不怕她,眼睛只盯着释月,道:“我又不是同你吃饭,你男人婆一个,瞧着就倒胃口,哪及这位姑娘花容月貌?”

释月作势赶紧起身走到阿鱽身侧坐下,靠着她,揪着她的衣摆,似乎很害怕的样子。

她的这份畏惧叫那些男人的快活如火遇风,越发猛烈起来。

“靠她可是没用,她是假男人,我们哥几个才是真男人,来,上哥哥这来,哥哥请你喝口酒。”

“这一桌子,要一钱银呢。”释月怯怯开口,只在阿鱽身后露出一双眸子,眼神像是长了小钩子,能剜人心肉,“你们做小侍卫的,听说月银只得两钱,还比不得阿鱽能挣,罢了,我就不吃你的酒了,免得叫你心肝疼,在人前还要打肿脸装大方呢!”

阿鱽也没少同他们几个叫骂过,嗓子嚷破,还不及释月这三言两语来得厉害。

他们这波人是珠场的看守,正经也算不得什么侍卫,但平头百姓一见官靴就怕,多是毕恭毕敬,哪听过这番刻薄,当即面上挂不住,抬手就要掀桌。

释月抓着阿鱽的腕子往桌上一按,他掀了半天竟然是纹丝不动。

周围的笑声更不加掩饰了,那侍卫暴怒不已,又要踹凳。

释月勾着阿鱽的腿一抬,搁在凳上,他踹了几下踹不动,瞪着阿鱽喘粗气。

“啊呀呀。”释月笑得娇媚,“瞧着郎君虚得很,呶,还有几口猪头肉,你既瞧得上奴家,怕也不嫌奴家吃残的,不妨捡去吃吧。”

阿鱽听得瞠目结舌,释月居然能把这些媚气横生的话说得如此奚落!

那侍卫原本只想嘴皮上调笑几句,如果释月上道,叫他挨一挨,贴一贴膀子,摸一摸小手,那就更美。

他可赏这小妮几个子,叫她再同自己亲香亲香,但没想到她倒是真敢说些风骚话,可这风骚话说出来,又比骂人还毒辣。

众目睽睽之下,打个女人不像话,可那侍卫心中火旺,伸手要提释月,捏一捏她细细的肩头,吓得她胆战心惊要叫官爷!

阿鱽见他伸手过来,赶紧一挡,释月还抓着她的腕子,像是怕得忘了松手,成了一株依附在她身上的藤蔓。

但阿鱽眼看着自己的身体一侧,灵巧避过劈过来的一掌,屈膝一跃,女子的轻盈体现得淋漓尽致,脚尖抵在长凳一踹,长凳飞了出去,叫那追赶过来的一拨人摔做一团。

他们追打到外头去,街面上的行人都散开一圈。

阿鱽用绳紧束了袖,但释月宽宽的袖袍落下来,随着那一招一式而迅疾舞动。

所有的动作在阿鱽眼里都放缓了,她清晰的感知到释月在教她,叫她记牢人最脆弱的骨头,最薄软的经络,最要命的穴位。

相比起那日方稷玄虽然精准,但也浮于表面的指点,释月这一次像是直接把这个本事掐进她的身体里。

阿鱽觉得自己的每一滴血都记住了,也听见释月在她耳畔道:“在喙珠湾,女子可以像男子一样向上爬,王翎会给你这个机会。”

阿鱽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她是个很聪明,也很愚钝的人,所有看不懂看不清的事情她就不深究了,只依着她自己想要的路去走。

因为所有的意图和计谋总是要有一个目的,而那个目的,早晚也要公之于众的。

小豆蟹

◎‘若是同别人捆在一块,积年累月的,也会处成这般关系吗?’◎

用琉璃缸子养豆蟹, 天下恐怕没几家。

方稷玄养死了几钵豆蟹后终于摸准了这小玩意的秉性,偷摸拿来的一钵新豆蟹已经活过好几日了。

琉璃缸子看起来就像个浅滩,分作三份, 一份是淤泥, 一份是碎石, 一份是海水,小豆蟹活了不少, 每次来看, 总有三三两两只在石滩上晾着。

小豆蟹时不时就会添新, 码头集市上买来的鲜味里中总会夹杂着几只,小呆一边帮着方稷玄打理,一边就把那小豆蟹挑出来放进缸子里。

最小的豆蟹只有米粒那么大, 一点火星就能烤透了, 但它再也没烧死过一只。

渐渐地, 小呆根据习性、公母分出了不一样的小豆蟹。

母蟹抱了一肚子卵, 要生小蟹的时候就会懒洋洋的,小呆睡一觉醒来, 母蟹就雄赳赳气昂昂的开始踱步了, 肚子上的卵也没了, 而水中多了好些透明的,密密麻麻的小蟹。

这时候的小蟹只有一粒沙那么大, 样子更像弓背的小虾米,要褪好几次壳才能勉强有些蟹的模样。

小呆好奇地看着懒洋洋的在屋檐下看流云的释月, 又低头揉了揉自己的肚子, 随即被释月扔过来的一片枯叶拍飞。

“别看我, 你是你爹生的。”

不是所有蟹卵都能孵成小蟹, 也不是所有小蟹都能长成大蟹的。

小呆发觉就连一只小豆蟹想要长大也很难, 每当一些小螃蟹爬到到石滩上时,可能是想褪壳了。

小蟹褪壳很慢很艰难,小呆陪了它一个午后,才收获了一张完好的透明壳。释月见它捧着蟹壳发呆,两只眼睛都快看对眼的,故意说:“刚褪壳的知了好吃,蟹也好吃,软壳的。”

小呆抱着缸子一个劲摇头,小豆蟹是它养的,原本就没有吃的打算,吃不下嘴。

知了是它预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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