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节
水琅接过钱,塞进包里,不再给他们眼神。
没得到回答,老太太气得咬牙,脸上的肉不断抽搐。
小貔貅!
等人都走了,水琅才靠在椅背上,抬头看着墙上的挂历,1977年4月10号。
她和水琅除了年份不同,生日是一样的。
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过过生日了。
想起以前,经常是正开着会,落笔签日期的时候,看着纸上的数字,才想起来昨天,或者明天,后天是生日。
再然后,明天后天就又忙忘记了,即便是当天想起来了,等忙完,也可能是凌晨0点之后了。
来了这里,生活虽然是慢节奏,但发生的事,一直让她处于快节奏里。
水琅看着桌子上的资料,想到早上的邹律,邹律背后的邹家,以及,几家工厂的老板,当年的谜团。
新的挑战已经摁耐不住,主动上门了。
想着,水琅习惯性把生日抛到脑后,埋进平安里的相关资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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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点一下班,水琅以为还是要坐公交车回家,结果从窗户看到周光赫已经在下面了。
一身白衬衫,没穿公安外套,深蓝色裤腿笔直,由上而下看,身姿挺拔到不输于旁边的梧桐树,他推着自行车,正跟一个女同志,笑着讲话。
很少见到他这么笑,笑窝都隐隐浮现,得有多开心。
水琅眉头一皱,转身想下去,又顿住脚步。
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又不是真夫妻。
水琅盯着周光赫的笑,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对面的女同志,白皙,开朗,甜美。
挺般配。
“怎么了?”
水琅转头,看着林厚彬,“什么怎么了?”
林厚彬趴在桌子上,眼神疑惑:“你为啥生气?”
水琅:“……”
拿起包斜跨在身上走了。
林厚彬莫名奇妙推了推眼镜。
他可没惹她!
“水干事,下班啦!”
水琅随意点了点头,忽然觉得不对,转头看过去。
——白皙,阳光,甜美。
女孩指着外面的周光赫,“水干事,原来他就是你老公啊!”
水琅:“?”
“我还以为他是我相亲对象呢,高兴得不得了,长得这么俊,身材还又高又大!”女孩捂着嘴偷笑,“结果走过去一问,他说,我是来接我老婆下班,才知道我闹了个大乌龙!”
水琅小跑着走出房管局,腰间的邮差包一颠一颠。
周光赫听到动静回头,“怎么了?今天有什么高兴的事?”
水琅:“……???”
她是这么控制不住情绪的人吗?!
“没什么,下班了,高兴。”
周光赫也跟着笑了,搬起自行车调头,“上来……”
“琅琅。”
突然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响起。
水琅转头,看到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老了很多。
一刀切短发,黑发不见几根,满头白发,蓝布衬衣,黑布长裤,白袜,布鞋。
真实年龄应该比那头白发要年轻二十岁。
乍一看,像是生产队的劳动妇女,但劳动妇女不可能浑身是香,也不可能会有一辆黑色轿车,在旁边候着她。
水琅看向周光赫,“你先回去。”
周光赫欲言又止,点了点头,“你去什么地方,等下我去接你?”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结束。”水琅摇了摇头,“你在家等我行,我自己坐公交车回去。”
周光赫转眼,审视着那名妇女,对方也在看着他。
水琅走过去之后,妇女冲他扯了扯嘴角,微微点了点头。
香樟园,联列式花园别墅,位于平安里后面第三条街道,同样处于复茂与棚北交界处,得名于街口一棵百年香樟树。
这条街住着的人,都是高级干部。
邹家别墅,刚好就是香樟树探进绿枝的那处院子。
红瓦,淡黄色外墙,宽阔平整的草地,切割一半,种上了蔬菜瓜果,像是生产队的自留地。
但这地方,每天早晨供应肉蔬蛋奶,与梧桐里弄家家户户想方设法在花坛里种点蔬菜不同。
这片自留地,好听点是不忘本,其实完全是为了兴趣。
“这都是我种的。”
李兰琼几次想握住水琅的手,都被拒绝,引着人往客厅走,“琅琅,奶油瓜子,早晨才炒好的,又香又脆,这些是糖果,三色核桃糖,桂花松子糖,酒心巧克力,还有这个,奶油咖啡糖……你母亲最喜欢的糖。”
水琅随手拿了一块椰子糖剥了放进嘴里,坐在油光水滑的皮质沙发上,看着别墅内景。
客厅为六角形,黑色复古落地窗,护墙板都是高级硬木制作,鹿角枝形大吊灯,与外面的街道,整个香樟园氛围协调,古雅静谧。
造型精致的壁炉上方,有两枚与主灯相配的枝藤缠绕铜制壁灯,壁炉仅仅是装饰,没有燃烧,现上面摆着□□,五星红旗。
壁炉虽弃用了,但这所房子里有比壁炉更实用且高级的东西,热水汀。
沪城装得起热水汀的本就没几户,装置了用不起而搁置的人也不少,这种暖气是用煤去发热,一旦用了就是一笔非常大的投入。
连热水汀都有了,煤气热水器也就不奇怪了。
抽水马桶,大浴缸,都是最基本设施。
沪牌电视机,收音机,香雪海冰箱,更是一应俱全。
“琳琳,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烤红薯。”李兰琼站在开放式餐厅,从煤气烤箱里端出烤好的红薯,“快来吃。”
水琅从鼻子里发出笑声,“就你一个人在家?”
“你邹伯伯和邹凯下班不回来,你大哥结婚了,住在外滩大楼里,不常回来。”李兰琼忙着从厨房端着菜,一一摆在桌子上。
花鲢鱼头劈开,放了两块豆腐一起红烧,清蒸一只三黄鸡,黄泥螺罐头,一盘子烤红薯,还有一瓶黄酒。
水琅坐在椅子上,“你还是一烧荤菜,就忘记烧素菜。”
李兰琼脚步微顿,双眼湿润,将一碗阳春白雪汤面,放到水琅面前,“现在连一声琼姨,都不愿意叫我了?”
水琅抬头,“你配吗?”
李兰琼强忍着眼泪,“你怨我。”
水琅抓了一把奶油瓜子,磕着。
“应该,应该的。”李兰琼扶着桌子,坐在水琅旁边,盯着她瞧,“琅琅也长大了,跟你妈妈一模一样。”
水琅嗑瓜子的动作一顿,佯装若无其事,嚼着瓜子仁,“我不如她。”
李兰琼见了,笑中带泪,“你还小,现在的衣服也没有那个时候时髦,你妈妈又是最时髦的,我印象最深的一套,就是她穿着紫貂皮斗篷,黑丝绒旗袍,她的旗袍,长度一直是拖在高跟皮鞋的脚面,走起路来,不知道抓住多少人的眼光,真是摇曳生姿,洋装她也喜欢穿,兔毛拉绒衫,开司米大衣,回回出场,都戴着一颗大钻戒,最小的也有三克拉戒指,别人穿旗袍戴珍珠,她穿旗袍,都是坠着一颗八克拉,十克拉的钻石,独一无…… ”
“钻石呢?”
水琅打断李兰琼越说越兴奋的回忆。
“那些东西,都不知道是流落在信托商行,还是哪条河底了。”李兰琼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