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等到最后一只小龟爬上后背,巨龟回头望了一眼沙地,确认没有落下的小龟,才缓缓迈开步子,往族地的方向爬去。
一刻钟后,巨龟驮着小龟们回到了族地。
几息之后,大雨倾盆而下。
哗啦啦的雨声中,小龟们有序地巨龟背上爬下来。
下一瞬,巨龟化作一道人形,竟是个模样俊朗的少年。
他转头看着外面的茫茫雨雾,长舒一口气,“还好这次跑得快。”
上一回轮到他带族里的新生小龟去沙地晒太阳时,也是突降暴雨,有一只倒霉小龟差点被雨水冲走……
少年心有余悸地想着上一次意外,玄龟一族寿命漫长,但是新生儿却少得可怜。
要是不小心弄丢一只,他怕不是要成为族中罪龟,被众龟唾弃。
这时,一个身穿绿裙的年轻女子匆匆走来。
她顾不得和少年打招呼,第一时间低头去数地上的小龟,“一、二、三……”
少年见状,开口道:“你放心,这次没出意外……”
话音未落,绿裙女子却神色一变,“江朔,这里只有十只小龟!”
少年的脸色“唰——”得白了。
他今日出门的时候,背的是十一只小龟。
此时,被雨水彻底浸透的沙地上,江白若哆哆嗦嗦地从沙子里探出半个脑袋。
她是被雨声吵醒的,怎么一睁眼,周围一只龟都没了?
江白若试探着爬了两步,雨水遮挡了她的视线,也阻碍了她前进的脚步。
对于一只破壳没多久的小龟来说,在暴雨里找到回族地的路,着实有些为难龟了。
江白若低头看一眼自己的体型,再回想族地距离,默默将脑袋缩回了龟壳里。
豆大的雨点落在拇指大的龟壳上,发出闷闷的声响。
她还是在原地等一会儿吧。
等族人,不、族龟发现她不见了,应该就会回来找她了。
有了上一次差点被暴雨冲走的前车之鉴,江白若可不敢拿自己现在这拇指大的小身板去和暴雨较劲。
没有丝毫遮蔽的沙地已经被雨幕彻底覆盖,湿漉漉的沙地上甚至积起了深深浅浅的水坑。
江白若小心地往一旁的沙丘上挪了半步,虽然龟不会被水淹死,但是她也不想泡在冰冷的雨水里。
正当江白若无聊地开始扒拉脚边的沙子时候,一道绿色的身影从朦胧的雨中飞快行来。
江白若眼睛一亮,发出细弱的叫声。
在嘈杂的雨声中,绿裙女子敏锐地捕捉到了小龟的声音,三两步冲到小龟身前,将拇指大的小龟小心捧起,放在干燥的细白软布上。
绿裙女子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小龟的墨色龟壳,“幸好你没有乱跑,江朔这个不靠谱的……”
白若对上绿裙女子清凌凌的目光,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没错,上一次差点让她被大雨冲走的,也是那只倒霉龟。
绿裙女子带着白若回到了族地,对着蔫头耷脑的江朔好一顿数落。
“你好歹也是几百岁的龟了,做事怎么还是这般不稳重……”
白若用一双黑豆眼一下一下地瞅着江朔,看不出来啊,这小子都几百岁了。
龟龟果然是个长寿的种族。
江朔在绿裙女子的数落中渐渐跑了神,一低头,就和这只看热闹的小玄龟四目相对。
他咧开嘴,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对着小龟挤眉弄眼。
白若抽了抽嘴角,默默扭过了头。
江朔仿佛从他的动作里察觉到了一丝嫌弃的意味。
转念一想,又觉得是自己多虑了,一只破壳不满一月的小玄龟,哪会有这种复杂的情绪。
绿裙女子发现了江朔的走神,一把揪住他的耳朵,“江朔!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江朔连忙歪着脑袋哀叫两声,“哎呦,江罗罗,你手轻点,我听见了,听见了……”
绿裙女子一松手,江朔就连忙跳开两步,拉出一个安全距离。
他揉了揉发红的耳朵,“嘶——”了一声,江罗罗下手可真狠。
要不是看在她比自己早破壳一天的份上,他才不会听她啰嗦呢。
江朔和江罗罗一边拌着嘴,一边把白若送到了幼儿室。
所有的小玄龟们在破壳后都会待在这里,方便族龟统一照料。
玄龟的一生很长,又经常陷入漫长的休眠期,而龟蛋的孵化时间并不固定。
早年还常有粗心大意的新手父母因为陷入沉眠而搞丢了自家的龟蛋。
为了保证新生儿的存活率,玄龟一族便开始将族内的龟蛋放在一处统一孵化抚养。
同时在许多族龟进入休眠期时,专门留下几只族龟来照看龟蛋。
而今年,就正好轮到江朔和江罗罗。
在预期中,这一批龟蛋本应该在几个月后才陆续孵化的。
但不知道是今年的春天来得格外早,天气变暖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龟蛋提前孵化了。
作为两只没有抚育过小龟的年轻龟,江朔和江罗罗只好对着族里的养育手册,摸索着提前开始育儿生活。
白若熟练地爬进自己的小窝,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趴下。
江罗罗再次清点了一遍小龟的数目,确保没有遗漏后,才放下心来。
“明天就是卜长老出关的日子了,正好请长老给这些小龟们算一算名字。”
正准备睡觉的白若悄悄竖起了耳朵。
江朔闻言,神情却忽然变得有些复杂,“就卜长老那算名字的方法,换我来也行……”
江罗罗悄悄瞪了他了一眼,“卜长老可是我们玄龟一族最精通占卜算学的大家,其他族的小妖们想求卜长老来算个名字都求不到呢。”
江朔小声嘀咕道:“都说妖的名字会和命运相连,我怎么就一点都看不出来?”
江罗罗冲他翻了一个白眼,“你的占卜学本来就是全族倒数,看不出来有什么奇怪的。”
江朔满不在乎地撇撇嘴,率先往幼儿室外走去,“我倒要看看卜长老能给这些小龟们算出个什么名字……”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幼儿室的光暗了下来。
白若听着外头隐隐约约变小的雨声,将身子缩进了龟壳里。
隔日,雨过天晴。
一道雄浑沙哑的声音仿佛隔了一层,模模糊糊传进了白若的耳朵里。
“你们把小家伙们照料得很好……”
白若从龟壳里探出半个脑袋,在明亮的光线下微微眯起眼睛。
她适应了一会儿,才勉强看清站在幼儿室门口的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一袭墨色长袍将他的身躯挡得严严实实,唯有袖口伸出一双枯瘦的手,似乎拿着一块黑乎乎的椭圆状物体。
白若凝神仔细看了两秒,才发现那是一只龟壳。
或许是因为主人的长年把玩,那只黑褐色的龟壳散发着古朴温润的光泽。
就在白若打量龟壳的功夫,她的身子突然一轻,一双手将她轻轻捞起,和其他小龟们一起放在了一旁的长案上。
白若的目光被挡住了。
下一秒,一幅卷轴凌空而起,在长案上倏然铺开,无数文字闪烁着荧光,在卷轴上不断浮动。
接着,排在最前面的一只小龟被一股轻柔的力道托起,漂浮至卷轴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