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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节

 

凌太医去瞧了眼那夭折的女婴, 检查后说应是先天不足, 生产时又没回转位置, 呼吸不畅导致事态恶化。他面上虽不说,实则惶恐无比,更不知萧翊转醒后将会如何。

紧接着,凌太医替方柔看过,此刻血已止住,只是力竭虚弱,生产倒算顺利,于母亲来说不是场巨大的折磨。

萧翊则是急火攻心,一时气息不稳,须得养些日子,倒也不是大隐患。凌太医交代好诸事,留下了监管的年轻医事,这便回宫去了皇帝跟前复命。

孩子夭折一事很快闹得人尽皆知,起先是大臣们在朝会上见到皇帝独自坐在御台,原先传旨那位年轻内官又换成了刘福。

不待他们低声私语,皇帝已缓声称宁王近来操持国务殚尽竭虑,一时间病倒了,特请旨在王府静养,他这个不中用的兄长只得顶上,今后一切如常。

最后这话说得群臣心惊胆战,再不敢言语,只当萧翊仍在旁听政,按部就班逐一奏报。

过后也不知是哪家女眷先起的头,说方柔生产当日正是秋祭夜宴,宁王府偏巧没个聪明人主持大局,就来了两个稳婆,哪能担得起事?由此大人是保住了,可孩子急产,生下来就不行了。

众说纷纭,一时间极为热闹。

有说方柔就是命不好的,费尽心思当上王妃也无福消受好日子。也有说沈清清冷血的,说是明明同在府上,竟毫不关心同宅的生死。彼此都有帮腔的,自然也有煽风点火的。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直到萧翊转醒后才逐渐止息。

他这一回竟昏迷了数日之久,虽方柔没问,但春桃主动提起,说是查不出缘由,但人就是不见醒,睡梦中也不安稳,何沉脸上也只剩担忧。

方柔只是静听着,彼时她已好转许多,这回生产虽煎熬,可秦五通医术确实超然,她在当日便已没有不适感,转天已能自如下床,当然看护嬷嬷没让走远,还是叫她老实在床上躺着。

一想到秦五通枉死,方柔心中不是滋味,连带着几日并未睡多久,闭上眼,脑子里全是萧翊持剑杀人的模样。

她在大漠见过马贼抢劫商旅,那血腥味被风沙掩埋,她离得远,当下被谢镜颐捂住眼睛拖走,生怕惹上祸事。

而前几日那幕却一直在她眼前重现,只要一想到,她总觉得屋里的血腥味散不去。月内不得见风、不得遇冷,可她非要嬷嬷将窗户打开,说屋里难闻,总有死人的味道。

嬷嬷初时听这话,吓得差些摔了手里的碗,还以为方柔因孩子夭折出现了魇症,悄悄与冯江说,许是要找天师来一趟西辞院。

冯江心怀忐忑,当即照办,一番折腾下来,那香灰的味道倒是盖住了所有的气味,可方柔变得沉默寡言,时常盯着地板的某个角落出神。

忽然之间会吓得浑身一抖,随后才像回过神那般,轻轻叹一口气,连带着嬷嬷也常被她的动静搅得不安宁。

方柔心底清楚,此事尚没了结,不出意外,她的孩子已随谢镜颐踏上了回家之路,而她想要与家人团聚,还得如张成素那日所言,以计彻底摆脱萧翊的控制。

后来某一天,方柔好似忽然醒悟过来那般,整个人的精神气有了明显不同。嬷嬷不知晓方柔因何有了转变,她只觉得方柔心里藏了事。

可她没权力过问,方柔也不会对她坦白。

这日方柔躺在床上,望着床顶出神。

萧翊总算转醒,他顾不得收拾洗沐,换了身衣裳简单梳洗,直奔西辞院而来。

他神色匆忙、动作极快,好像要亲眼确认过方柔的安危才能放下心来那般,直到他踏入内室,步子缓了下来,再不动了。

方柔慢慢转头看着他。

他一怔,这才缓步走到床边,方柔别过视线,继续某个角落出神。

萧翊动了动嘴,最后慢慢坐在床边,抬手稍稍犹疑,还是覆上了方柔的五指。

她没挣扎,也没旁的反应,好像萧翊不存在那般。

萧翊嘴角微颤:“阿柔。”

方柔过了半晌才侧过头来,她静静地打量着萧翊。他好似又瘦了些,下巴闷起了一片青痕,从没有过的模样。

他穿着身常服,衣带系得很松,瞧得出来行色匆忙。

她低声:“你好些了么?”

萧翊一怔,意外地望着她。

方柔继续道:“过了这么些日子,你还好么?”

萧翊手里的力道重了些,他牵起嘴角对她淡淡一笑:“我没事,只是担忧你。”

方柔反手慢慢握住他的五指,欲言又止,最后也只是抿起嘴角笑了笑。

萧翊抬指,替她抚开额前的碎发,她休养了一段时日,脸色已好了许多,他在来西辞院的路上听何沉说了几句,方柔恢复得很好。

太医院派了人在王府监事,太后得知萧翊昏迷不醒,也特地叫了人送来药,皇帝自然也叫了刘福亲自来王府关怀查问。

总之,各派风平浪静,并没有哪方趁他不省人事之际撩起轩然大波。

二人对望着在床边说了会儿闲话,刻意避开了某些话题,彼此心知肚明,后来时辰不早,嬷嬷送来了今日的汤药。

萧翊把方柔扶坐起,亲自喂她喝完。

方柔拧着眉觉得苦,抬手捂嘴,想要找蜜饯压一压那阵苦涩。

萧翊瞧着她蹙眉着急的模样,可怜委屈,心中忽而起了阵冲动。

他低笑:“想要么?”

他拎起一枚蜜饯在手心抛接,随后塞进齿间,在方柔疑惑不解的目光里,他捧起方柔的脸颊,轻吻了上去,唇齿交缠,他将那抹甜意传递给方柔,她仰头有些辛苦,可萧翊拢着她,不由拒绝,方柔抬手抵着他的肩。

到后来,那蜜饯掉了,萧翊没放开手,他掌间的力道很重,方柔的脸被捏红了。

最后方柔争扎着摇头,总算分开了些距离,她的额头抵着他的下巴,那些青痕刺着她的皮肤。

“阿翊好不讲理。”她柔声抱怨,手拽着他的前襟,面色却闪过一丝无奈的惆怅,“下次可不敢说苦了。”

萧翊只是低笑,轻轻抚摸着她的脑袋,松了松身子,又在她额前落下一吻。

“太挂念你,这才失了稳。”他的声音很低,正落在她耳畔,直白而热烈地袒露着心思。

方柔不挣扎,脸顺势贴进他的怀里,“阿翊,你不怪我么?”

萧翊心念一动,他垂眸,目光落在方柔莹白的侧脸,心里那熟悉的感觉,慢慢回来了那般,心头的疤正在飞速愈合。

是梦么?可方柔抱着他的力道那样真实。

方柔好似变了个人,那夜她那样绝望地指责他,口口声声说是他们两人的报应,是天在伐他,她当时是因孩子没了,恼急才会口不择言吧?

她如今于心有愧,所以用行动在弥补,是这样么?

萧翊有些恍惚。

方柔又说:“我那日不该将怨气发到你身上,阿翊。你对我这般好,孩子没了不是你的错,这也是你的孩子,你也心疼她的,对么?”

他的心头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他张了张嘴,唇间微颤,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方柔低声叹:“我只是太难过,为何我们这样难?我先前虽然心底生你气,可后来我也认了,在王府没有什么不好,你待我一向宽容。”

“这段时日我没别的事,我总是一个人在想,总算想明白了,我不该怪你怨你。太后说得对,哪有夫妻不争吵?说开了说透了,日子还是能够继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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