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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衔池一愣,“送人?”

“对啊,”池怀瑜点头,尚且稚嫩的嗓音说起这些事儿时,显出几分与年龄不相符的轻佻,“就是送去给人作妾。我只听见两句,父亲首选的是礼部尚书,你不知道吧,他的孙儿和我同在学堂呢。”

池怀瑜以看热闹的心态,不怀好意地看她,却只见她笑了一下,重复了一句“礼部尚书?”,便再无旁的反应。

他有些不理解,“你不伤心么?这就是你费尽心思想要回来的地方。”

衔池面上仍是笑着,“怎么,你不喜欢我留在这儿?”

“那当然了!而且,我若是你的话,压根就不会回来。”池怀瑜摇了摇头,语气依旧幸灾乐祸着,“现在好了,你想走也走不掉了。”

衔池看不得他这副嘚瑟样子,伸手掐了一把他的脸,笑吟吟道:“我为什么想走?爹爹,哦不对,舅父他想让我去哪里,我去哪儿就是了。他还能害我不成?”

她话里略显造作的天真是八岁孩童分辨不出的虚假,池怀瑜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仅有自讨没趣的吃瘪,甚至还有两分恨铁不成钢的忿忿:“你怎么会蠢得这样无可救药?”

说得好像他有多么聪明似的。

衔池打了个哈欠,敷衍地点了点头。

她不哭也不闹的,发觉从她身上找不到什么乐子,池怀瑜悻悻拿起来自己的风筝,气冲冲道:“算了!反正秘密我已经告诉你了,你爱怎么就怎么,我们两清了!”

衔池不置可否,“等下回你从学堂偷溜出来玩儿时,可要小心点儿。”——如果他还能有下回的话。

他从学堂溜出来本身或许不算什么大事儿,但在她这儿同她待了这好一会儿,县主用不了多久就会知道。到那时,一顿责罚都是轻的。

池怀瑜脸上发红,嘴硬道:“不用你帮我,我自己也能行!”

衔池轻笑了一声,而后故作诚恳地点点头,转身往屋里走去。

等池怀瑜的脚步声远去了,她脸上的笑意才淡下去。

上一世她对池清萱和池怀瑜姐弟俩没什么印象,如今乍接触来看,池清萱一心礼佛,如下人们说的一般菩萨心肠,而池怀瑜虽然顽劣一些,但还算不上坏。

唯独池立诚时至今日,她忍不住在想,是不是就算没有“桃夭”,她也迟早会被接回池家,“物尽其用”。

池怀瑜说的话倒没吓住她——即便池立诚有这样的心思,沈澈也很难松口同意。镇国公府是二皇子的母家,池立诚为二皇子做事,沈澈的意思,他不能不顾。

沈澈这人权衡利弊惯了,他愿意把她塞进东宫是因为东宫带来的东西足够诱人,但这不代表,他也愿意将她塞进随便什么人的府宅里。

但沈澈和池立诚怎么想,于她而言,根本不重要。

衔池在想的是宋弄影那句“陷阱,只有你见到了,才有可能躲得过去”。

她想带着娘从这座围城中走出去,可若是站得不够高,望得不够远,兴许连方向都是错的。

倘若连方向都是相背的,那她哪怕是走一辈子,也只会越走越深陷其中。

这样说来,她最合适的去处,竟是东宫。

不就是知道得太少么,放眼京中,她能去到的地方,哪里的消息,能多得过东宫?——那里毕竟是离至高的权力最近的地方。

更何况,她也算是在东宫活过三载,她熟悉东宫的一切——这其中,也包括宁珣。

东宫太子,不正是京城错综复杂的明线暗线,最终所交汇的那个地方?

衔池倏而抬眼,似乎与月夜下漆黑的庙宇中,站在佛像前却一身浴血的那人,遥遥对望了一眼。

她有种预感,她逃不过京城这场涡旋。与其是被拽进去,倒不如她自己一步跨入其中。

池清萱进门时,明月正将刚熬好的药汁送进衔池手里。满屋子的药香,让她还以为是回了自己的屋子。

衔池苦大仇深地看着药碗,一时连池清萱走近都未察觉。伤到脚吃药的那阵儿,沈澈送来的蜜饯全叫她当零嘴吃了,万万没想到才隔了没两天,竟又要喝药。

她刚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唇上便一凉。衔池愕然睁眼,只见池清萱笑着将一粒蜜饯喂在她嘴边,“含着这个喝,就不会那么苦了。”

衔池闻言张嘴,咬住蜜饯,而后举起药碗,一口气全喝了下去。

跟在池清萱身后的丫鬟柳芽忙不迭将端着的蜜饯盏捧上来,衔池抓了几粒塞进嘴里,紧皱着的眉头才松散一些。

池清萱也跟着拣了一粒,声音柔和,“你呀,也就是一直身体好,要是像我那样,一日两顿药,喝着喝着,也便习惯了。”

因着母亲受了冲撞早产的缘故,池清萱自出生起便孱弱不堪,好容易才长到如今年岁。这些年来还好,再小些的时候她几乎全靠药石吊着性命,可不是早就惯了。

她显然是刚去佛堂奉过香,身上檀香浓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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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得快点,去宁珣身边。◎

衔池终于得空唤了一声“姊姊”,池清萱笑着应了一声,“我喝了这么多年的药,早就试遍了,满京的蜜饯果子里,还是这家最能解苦。就猜到你喝药会发愁,听说你醒了,就立马给你送来了。”

“不过”池清萱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衔池的脚踝,“你的脚,这些日子来,可好些了?”

“何止,已经好全了。”衔池冲她一笑,“寺里清幽,兴许也是得了庇佑,去了没两日,便好多了。”

“当真?”池清萱退了一步,细细打量了几眼她的腿脚,还是有些拿不准。

明月一直不说话,衔池瞥过她一眼,笑着同池清萱道:“当然了!”

明月今日去见过县主,池怀瑜又刚从她这儿走,依着她对池立诚和县主的了解,一会儿二人必然会亲自来她这儿一趟。

她既已决心入东宫,便不必浪费时间在同他们周旋上。

与其等他们二人再设家宴,请自己去跳桃夭,倒不如她自己“送上门”便是。

衔池拿定主意,似是突然起兴般问:“说起来,阿姊想不想看我跳舞?我给姊姊跳一段,就跳那日没跳完的桃夭,好不好?”

话音刚落,她已经跃跃欲试地站起身。

池清萱迟疑了片刻,“你的脚受得住么?还是再养两日,阿姊要看也不急于这一时”

衔池推着她走到桌案上摆着的琴旁,“择日不如撞日。只是刚退了烧,力道比起往日,怕是会柔两分。”

池清萱拗不过她,只得坐下,调了调琴,一面紧张看着她,一面起了桃夭的调子。

因着还在病中,衔池身上的衣裙极素,同那日灼灼华彩的舞裙相较,似是白水般寡淡无味。

可她偏偏生了一副潋滟模样,即便此刻脸色苍白了些,也无端让人疑心,那白水,分明是醇香清酒。

她先去将门打开,透了几丝秋风进来。屋外的枫叶被风吹进来一片,衔池没低头看便自红叶上踩过去,已近干枯的叶片有极细微的破碎声。

琴音起,衔池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舞步已翩然而出。她这几日清减不少,笼在衣裙下的单薄身形虽力度不减,可轻盈得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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