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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

 

但最近朝堂形势尚算清晰,宁禛那儿也不曾有什么异动。

上回那份名册他是故意借她手传出去,后来添添改改,宁禛背地里动作不断,呈到御前又被圣人压了几日,一番角逐后,最终结果与他所料相差无几。

过去这么久,她又有想法也是寻常。

她手上戴着的珠串随打扇的动作相撞,极清冽的声儿,却听得他无端心烦意乱。

宁珣按住她手腕,将小扇从她手中抽走,“今儿都做什么了?”

珠串被他捋上去一些,他手很热,按着珠子滚过的地方却发凉。

衔池眨了眨眼:“读书。”

自从他开始“教她认字”,小时候没体会过的被教书先生管教的感觉,便翻着番儿找回来了。

宁珣一挑眉,将贵妃榻上反放着的书拎起来瞥了一眼,借此直接道:“都读什么了,背给孤听听。背对了,孤就允你一件事。”

他的话正中衔池下怀,她当即伸手:“拉钩。”

上回说教她骑马,眼见着仲夏都要过了,马是一回也没骑上。

宁珣还算配合,与她小指勾了勾,却在她打算抽手时径直将她的手握住,五指顺势挤进她指缝间。

许是刚用过冰酪的缘故,她指尖发凉,寒玉一般。

宁珣慢慢摩挲过去,直到她掌心传上他的热度。

夏意深了,冬日里他身上让她舒适的温度眼下就多余起来。

衔池挣了两下,见挣不脱也便作罢。

宁珣一手扣着书,听她一句句背。

他挑给她看的书都不算太晦涩难懂,何况从前她多少也看过一些,记性又好,背得一字不差。

宁珣迎着她隐隐得意的目光,将书册合起放下,“说吧。”

衔池吞咽了一下——毕竟与熙宁从小合不来的也不止长乐,还有眼前这个。何止是熙宁,她上辈子听说,太后在皇后还在时便对她颇有微词。

所以宁珣向来往福康宫去得少。

但表面功夫还是不得不做,譬如熙宁郡主的生辰宴。

“听说熙宁郡主的生辰宴定在初十,衔池想求殿下带我一起。”

发觉他的手骤然握紧了自己,衔池飞快将话说完:“我可以装作是殿下的贴身婢女。”

他看着她,话音无端重了几分:“为什么?”

她不曾认识过熙宁,长乐又与熙宁不合,她和长乐走得这么近,为什么会想去赴熙宁的宴?

熙宁宴上还会有谁。宁珣闭了闭眼,心下了然。

因为要见沈澈?

她发现自己被怀疑后,便收敛着再没去过夺月坊。这才几个月,就等不及了?

原来这些天献的殷勤,都只是为了此事而已。

指根被他捏的发胀。

衔池从他的语气里觉察出什么,却又摸不清,只能按照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听长乐公主说,熙宁郡主的排场比她还要大一些,一时好奇罢了。这阵子无聊,想去凑个热闹。”

话说完,看他冷下去的眉眼,她便隐隐知道没戏。

若是宁珣这边讲不通,她便偷偷找长乐带她过去——她也只是为了见池清萱一面,大不了早点跟着长乐走就是了。

可他却应了一声好。

衔池抬头看向他,他神情疏离,方才同她十指紧扣的手慢慢抽离出去。

手突然空下来,她心头忽而一悸,手指微蜷。

他离她很近,近到她发丝都沾了他身上的龙涎香。

可这一刻又似乎拉得很远。

衔池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怎么会这么阴晴不定。

这个念头还未转完,为了印证她心里所想似的,下一刻她后颈猛地一重,被勾到他面前。

宁珣手上动作柔着,落下的吻却毫无道理。

他吻得很深,丝毫不因还在书房而收敛半分。

衔池一时有些发懵。她已经很久没有跟他这么……亲近了。

龙涎香钻入她身体的每一处,激得浑身血液躁动不安地横冲直撞,衔池仰着头,不自觉抓皱了他衣襟的蟒纹,迷蒙间似乎看见那巨蟒从他身上游下来,缠在她腰身,骤然收紧。

不凉,却发烫。

烫得她不知何时伸手抱紧了眼前人。

良久,他微侧过去吻她的耳垂。荔枝纹金耳坠荡到耳后,在温热吐息间带来些许凉意。

耳后一阵酥麻,她躲了躲,气息犹不匀:“殿下……”

他额头抵在她额间,抚在她颈侧的手依旧灼热:“别忘了你说过什么。”

衔池眨了眨眼——她说过的话太多,一时分不清他指的是哪一句。

他却也没再说什么,松开她起身,“去跟蝉衣学学宫婢的规矩,别给孤惹事。”

六月初十是个艳阳天。

熙宁郡主的生辰宴摆在宫外的别院里,衔池随着宁珣过去时,人已近齐了。

她一身宫婢打扮,特意素着一张脸,临走前宁珣多看了她两眼,转头就叫人去取了副简单面纱来,将她眼睛以下挡了个严实。

天热,脸上又被罩了一层,衔池坐在马车里,揪着一角将面纱掀起来,不住给自己打着扇:“殿下,我戴着这个会不会太显眼,若是有人问起……”

“你一直跟在孤身边,谁敢问?”他随手将冰盆往她脚边推过去。

她默下去。

明明就是多此一举。该认得她的人,不会因为这张面纱就认不出。

别院从外面看起来不大,进门便见里头玄机暗藏——若不是她亦步亦趋地跟着宁珣,还以为自己回了江南。

奇石嶙峋,溪流潺潺,移步换景。沿着往里进三道门,眼前便豁然开朗起来。

熙宁正在人群正中,身上的宫装是新贡的蜀锦所裁,如竹海滴落下的翠色让人眼前一亮,妆容精致,贵气得打眼。

身边跟着伺候的,还是念秋。

衔池乍看见她们,便轻轻一抖。

虽说依她琢磨,那支要了她命的箭应当不是熙宁授意,但却恰是她命念秋将她推进湖里的那一刻。

她很难对她们有半分好感。

宁珣似是注意到她的异常,步子微顿了顿。

衔池立马收回视线,面色如常。他看她一眼,没说什么,继续走进去。

今日虽熙宁是主,但首位依然空着。

宁珣甫一踏进来,四下里的交谈声便停下,众人皆低伏下来,随着他经过的方向行礼。

他稳步走向上首,衔池就跟在他身后。

依着规矩,这种场面,在他叫起之前众人不得抬头。

可衔池却隐隐察觉出一道视线在望着自己。

趁宁珣不注意,她偷偷顺着瞥过去,很短暂的一眼。

是沈澈。

她知道他必然会在,可是他盯着自己做什么?是见宁珣这几日对她疑心渐消,又想让她做什么?

她心里想着事儿,没察觉前面宁珣的脚步慢下来,在她差点要撞上他那刻,他朝她的方向伸手,扶了她手腕,又很快松手。

像是交握了一下。

在所有人眼前。

这段插曲太细微,有衣袖掩着,众人又皆是低着头,自然无人注意到,连衔池也没放在心上。

唯独沈澈,抬起的目光在他们交握的手之间梭巡又垂下,没什么情绪。

宁珣极浅地勾了下唇角,落座后抬手免礼,一应人等便各自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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