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节
杀人诛心,不外如是。
连谢印雪都开始在心里默默祈念吃什么都别吃苏寻兰的呕吐物。结果却被胡利说中了——还真是吃尸体,只是要吃尸体的,唯独谢印雪一人而已。
他们每个病患的药膳,都被装在一个西式银托盘里,旁边刀叉勺等餐具一应俱全,按就诊顺序排列摆放在餐桌上,需要掀开上面的圆顶盖才能看清药膳的真实面貌。
而谢印雪打开圆顶盖,展现在他面前的就是一条青白枯瘦,已经长出了紫红色尸斑的手臂,从骨骼和指节的粗细程度来看,这条断臂应该是某个男人的,残肢断口处的切面十分整齐,让人不由想起手术室里那些精密冰冷的切割仪器。
可谢印雪用汤勺点了点汇聚在托盘底部的血液,却发现它们还未凝固,新鲜的不太对劲。
这不会是步九照的血吧?
谢印雪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念头,但他的第一反应确实是:步九照又给自己开小灶了。
不过无论是不是,今天这盘药膳自己都是一定得吃的,比起餐肢断臂,谢印雪更宁愿喝这份“血汤”,所以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举勺抿了一口。
血的味道并不好,猩、咸,还掺杂着淡淡的铁锈气息,它甚至没有凉透,顺着喉管滑入腹中后,还在舌尖残余有些许余温。
谢印雪平时没少咯血,血的味道他再熟悉不过,明明眼前的这份血和自己的血也没什么区别,可谢印雪却总觉得它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特殊。
且这种感觉的源头,全起自于“这可能是步九照的血”这一猜测,仿佛喝下他的血后,自己和他之间的纠缠,就会像这些气息和滋味难分难辨的血液一般,同样难解难离。
偏偏这不是他想要的。
谢印雪轻轻叹了口气,放下汤勺看向其他参与者,他们的药膳没比自己好到哪去——吕朔的药膳,是一堆不知从哪割下的黄油脂肪;卞宇宸的药膳是长满腐败霉菌,仿佛刚从垃圾厂内捡起的脏馒头;陈云的药膳是数只色彩诡异艳丽,似乎毒性不浅的大蝎子;萧斯宇的药膳则和谢印雪有异曲同工之妙,也是一截残肢,还是条人腿,不过那条腿上长满了指缝满是泥污的脚指头,较之人腿更像一条毛虫;而胡利的药膳那就是实打实的虫了,全是一群细长白胖的肥蛆,尾部还拖着半截黑色肠线,正在托盘上疯狂扭动着。
如此来看,每个参与者的药膳,应当和他们的病情有关系。
因此苏寻兰很惨的被崔如洁说中了,她的药膳,是一盘半消化的酸臭呕吐物,她才闻到那味道,就忍不住扭头朝一旁干呕。
相比之下柳不花和十三的药膳就比较“正常”了,他们两人的药膳一个是椰土,另一个是被制成迷你砖墙状的蒙脱石,椰土是从椰子壳上提炼出的纤维肥料,蒙脱石又有个更知名的俗称:观音土。
这一盘盘怪异的食物,严格来说皆属于不该、不能吃,但硬吃一时半会也吃不死人的东西,在场众人只有柳不花看到自己的药膳还笑得出来。
当然,大家看不出他到底笑没笑,只听得出他的声音很兴奋,还有藏不住的喜悦:“啊,我以前一直想试试这个的。”
其他人:“?”
谢印雪:“……”
陈云、吕朔和萧斯宇他们不知道柳不花怎么回事,闻言都有些担心他,怕他是真的已经疯了。
那边的崔如洁却睁大眼睛惊呼:“哇,你们的菜这么丰盛啊。”
“丰盛?”苏寻兰猛地抬头,以为崔如洁又在针对自己,所以声音里有着难掩的愤怒,“你在讽刺我吗?”
“没有啊,你们吃的全是和牛牛排啊,这还不丰盛吗?”崔如洁不明白她哪来那么大火气,否认完后问站在她旁边的湘妃,“难道我说错了?”
湘妃张了张唇刚准备说“没错”,可她转念一想,如果药膳真那么丰盛,那怎么只有柳不花笑得出来呢?便改口询问苏寻兰:“你们看到的食物是不是和我们看到的不一样,你们看到了什么?”
吕朔和萧斯宇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答道:“反正不是你们说的和牛牛排。”
苏寻兰也收了火气,不再和崔如洁争吵,只目光阴沉盯着眼前的托盘。
崔如洁看着她几乎能拧出墨汁的难看脸色,忽然回过味来了:“真被我说中了?”
林月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声提醒道:“你少说两句吧。”
“行,我去别处转转。”崔如洁抱着胳膊朝食堂更深处走去。
青山精神病院的食堂很大,能同时容纳百人用餐,不过偌大的食堂如今却因为只有他们十八个参与者而显得有些空旷和诡异,湘妃望着崔如洁在无人的桌椅间穿梭,总感觉她是在提前找寻今晚的藏身地点。
林月倒没注意这点,她关注的是另外的事:“这些药膳是谁准备的啊,玛丽姑姑吗?”
他们白天在这个副本中就只见过三个npc——两个心理医生和护士长玛丽姑姑,可他们从心理医生办公室那出来时路过导诊台还看到玛丽姑姑在那站着呢,当然玛丽姑姑提前准备下这些食物也不是没有可能,又或许它们就是凭空自动出现的。
但这些食物既然属于“药膳”,是治疗过程的一部分,就没理由是凭空出现的,应当由护士或者医生准备,不然从逻辑上讲不通。
所以经林月一提湘妃也在意起这层细节:“一会直接去问问玛丽姑姑吧。”
现在得先等“病患”们把这些所谓的“药膳”吃掉。
目前只有谢印雪、柳不花和十三动了嘴,谢印雪是斯文收敛地浅尝一口,后面就没再动餐具了;柳不花则是嗷呜一大口,貌似还有要来第二口的意思,却被谢印雪拦下了;十三那是一向的冷漠没表情,大概是未保证没有任何意外发生,他吃掉了餐盘里所有的东西。
看着他那样干脆利落,湘妃不免好奇:“你们要吃的东西是什么啊?”
“……是吃完就会疯掉的东西。”
吕朔深呼吸一口气,闭眼催眠自己吃的是正常食物,他这句话尾音还未消散,旁边的陈云和卞宇宸就开动了,紧跟着萧斯宇同样咬牙闭眼开始进食,连胡利都吃了一口自己的药膳然后在旁边狂呕着,崔如洁也绕食堂转完一圈回来了,苏寻兰却还是没有要吃的意思,由此可见她的药膳杀伤力到底有多大,或许吃完真的得疯。
当然最后她还是喝了。
喝完苏寻兰就重重搁下调羹,头也不回地往食堂外走去,叫人看不到她脸上究竟是何表情。
“……这怎么喝得下去的?”
解青梅和她男朋友性格都挺好,又有很强的共情能力,所以她看到这一幕比起恶心,心中更多的是一种近似于芝焚蕙叹,物伤其类的悲哀。
“能有什么办法呢?”闻言郎祺揽着解青梅的肩,抚了两下安慰她说,“不吃就得死,大家都不容易。”
譬如胡利和吕朔都没明确讲出自己的药膳是什么,可从两人的表情就能辨认知晓,他们的药膳必定也是十足的恶心。
而谢印雪对苏寻兰虽然没什么好感,但看见她吃瘪却也不至于幸灾乐祸,反倒因为解青梅和郎祺的一番话多瞧了他们片刻,觉得这对小情侣真是心善,和陈云挺像。
卞宇宸似乎同样是注意到了解青梅和郎祺容易心软的脾性,马上就挂起笑容走上前与两人小声的交谈着,谢印雪凝住心神,却发现自己竟听不到他们在说些什么。
这很不对劲。
他们相隔不过七八步的距离,普通人稍微认真些都能听个大概,结果换了谢印雪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