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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节

 

“那个……”

蒋春眠垂头看着地面:“我突然想起来……我家里还有事,我先回家,你不用送我了,我自己可以的!”

她紧闭着眼睛侧身贴着墙面,和张雁回隔开半人的距离,离开他站立的范围后,仍旧闭着眼睛疯狂往下跑。

她连回头看的勇气都没有,毕竟他后背的血洇了满地,很难想象正面是怎样的惨状!离开学校,站在空荡荡的街口,蒋春眠狂躁的心跳仍未停歇。

她站在原地片刻,身后始终没人追来。

说不出是松心还是惆怅,她捂着疼起来的后脑走到公交车站,等车的过程中,全程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

“蒋春眠……”

昏暗的楼道内,张雁回贴着窗口站立,视线遥遥望着远处。脚下的台阶弥漫血液,蓝白校服彻底被染成深红的颜色,亦如他呈现痛苦的眼眸,纯黑的眼瞳裂开狰狞的血丝,使他的面容显露出几分割裂的恐怖感。

他想要追上去解释,可是他稍微一动,蒋春眠跑得更快,尽管有他无形中的保护,砖头砸在后脑还是给她造成不小的冲击,剧烈奔跑造成的颠簸,使她露出难耐的痛意,张雁回的脚步便硬生生停在窗口。

他不知道是哪里出的问题!然而现在不是探究的时候,他满心满脑的无措,不清楚做什么才能挽回蒋春眠,等他回神的时候,已经站在蒋春眠的楼下,视线紧紧盯着那扇被窗帘遮掩的窗口。

夜晚的天幕仿佛被冲出巨口,暴雨狂躁地砸在地面。张雁回茫然地站在雨幕中,脚底的雨水被染成深红,蓝白校服被暴力冲刷,逐渐变回原本的颜色。

透明液体沿着雨水滑落。张雁回回想起和蒋春眠在一起的场景,流露痛苦,他早在三个月前就已经身死,如今残留世间的是怨念所化,他有什么资格乞求蒋春眠的信任?

可是……

张雁回捏紧拳头,固执地凝望那间唯一能够探到内里的窗户,窗帘后面是偶尔闪过的人影。执念已经深入骨髓,亦如曾经的仇恨,哪怕日日轮回曾经的痛苦,也要让那些人尝尽恐惧悲伤,唯一的不同便是,仇恨是想要他人付出惨重代价,而此刻面对蒋春眠生出的执念,则是希望能够永远留在她的身边。

哪怕躲在阴暗角落窥视,谁也无法将他从她身边驱赶。

恶灵20

蒋春眠居住的是老小区, 路上坑坑洼洼,最近暴雨连绵,坑里聚集着雨水, 回到家门口的时候, 她的鞋子和裤脚湿答答的,她没注意,尽管冰凉粘腻的感觉很不好受。

从学校到家门口, 她全程吊着口气。开门进屋,房间内充斥着心脏蹦跳的响声, 地板被踩出脏污的脚印,蒋春眠全然未觉,那股席卷全身的战栗感仍旧如海啸般汹涌。

她站在灯光明亮的屋内,呼啸的凉风和暴躁的雷雨被阻隔在外,湿透的衣服紧贴着身体, 她的脸色白得难看。愣愣站了会儿,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按开联系人的界面,手指点在某个名字上,触电般的将手机扔出。

“砰——”

手机屏幕四分五裂。

蒋春眠回神,拿起手机发现已经摔坏。她猛地坐倒在地,捂住胸口,剧烈起伏的胸口仿佛窒息之人的剧烈挣扎, 如此平复良久, 喘息声才渐渐地平复。

脑海浮现出医务室看到的那一幕:男生浑身染血, 站在走廊, 廊内视野昏沉,暮光透过窄小的窗口渗进来, 照亮楼道的同时,照亮了男生苍白到极致的面貌,还有一双黝黑空洞的双眸……

蒋春眠咬住唇,明亮室内并没有削弱她的恐惧,脑海里不由自主播放的画面使她心惊胆颤,无法想象身边相处之人竟然早已经死去,难怪他的身体冰凉,她竟然还以为是他先天体质弱。

和张雁回相处的一幕幕倒带似的出现。

电光火石间,仿佛有跟无形的绳子串联起来——李德课堂谩骂、照片传播、方正祥的殴打、白婧的告白,时间再往前倒,张雁回是老师口中的好学生,是学生眼中的学霸,是异性眼中长相俊美的男孩。

蒋春眠自认为胆子是比较大的,直到今天的事情发生,她在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本能地恐惧涌来,周身仿佛被一股无形的阴冷罩住,导致她后脊柱都是麻的。

冷静、冷静、冷静……她强迫自己做了四五次深呼吸,面前的电视机屏幕映出她此刻的模样,狼狈不堪,仿佛一只落汤鸡。

冷静过后,深深的懊悔感铺天盖地地袭来。

蒋春眠下意识地将那根散乱的绳子串联起来,由过去到现在,结合方正祥的疯言疯语,她编织出了一场噩梦,一场堪比山崩海啸将人完全毁灭的噩梦。

那是属于张雁回的真实的经历……

曾经艰苦努力的好学生,因为一场单方面的表白,被嫉妒殴打,甚至将他的过往挖出来,添油加醋大肆传播,最可恨的,这场烧灭人生的烈火被人为的添了把干柴,李德趁机威胁,那些不堪入耳的谩骂声像一块块碎石击打少年的脊骨……

后来呢?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电视机映出的影像里,她泪流满面。

张雁回居住在肮脏凌乱的巷子里,然而他的家中却被收拾的干净整洁,母亲去世,他独自生活,打工赚钱,如此繁重忙碌的生活压迫下,他依旧能够在学校里保持好成绩,这和他的努力离不开关系。

难怪和他相处的时候总隐隐觉得怪异。

张雁回的家里摆着满满的书籍,被他盛放在木箱子里,书桌摆满习题和笔记本,字迹工整,他的性格也是那种稳重踏实的,可蒋春眠和他认识以来,竟没有见他主动学习过,每次都是她要求,都是她耳提面命地告诉他学习的重要性……张雁回不知道吗?

他知道。

他为此努力。

他更知道,他早就没有未来。

眼泪断线似的涌出来,不仅是被真相震惊到的发泄,更是推测出的对于张雁回往事的悲伤。

蒋春眠伸出手,用手背狠狠擦掉眼泪,她怕鬼吗?当然怕。没有人是不害怕鬼的,但是那仅仅是对鬼的惧怕,得知身边之人是鬼的瞬间,恐惧是本能。和他相处的一幕幕,则成了她勇敢的保护伞。

——鬼当然可怕,张雁回并不。

夜色没能阻挡蒋春眠的脚步,她举着雨伞冲去暴雨中。开门的瞬间,和对面的租户面对面,那人最近办理了离婚,每天喝酒到深夜,楼道里弥漫着酸涩的酒臭味。

赵强咧着嘴笑道:“小妹妹……这么晚去哪里啊?要不要叔叔送你……别害怕,我不是坏人……来……”

蒋春眠锁好房门,侧身贴着墙面远离醉酒的男人,匆匆离开。没有手机,没法联系张雁回,蒋春眠径直跑到了妹儿巷。

巷子里仍旧是灯红酒绿,理发店牌子挂着的彩灯绚烂夺目,忽略门内传出的污言碎语,蒋春眠提着口气,给自己加油鼓劲,然后跑到了张雁回的门前。

“叩叩——”

蒋春眠轻声道:“张雁回,张雁回。”

她咽了口唾沫,强行解释道:“……你在家里吗?我的事情还没有解决,想了想,还是需要你的帮忙。你开一下门吧!”

没有回音。

难道不在?

蒋春眠又喊了两声,面露沮丧。

她有些后悔在学校的时候直接跑走,但要是重新来一次,她肯定还是会跑。毕竟真相实在是太恐怖,有些难以接受,垂头丧气地踢了两脚门,没用力气,难道接下来要去学校找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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