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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炮声都面不改色,能把门神做成糖人吃,根本不知道红色是什么颜色的邪祟——贺思慕拿过沉英手里的罐子,帮他在门窗前撒起石灰粉来。
最近段胥忙得不见人影,她偶尔隐身去瞧他,他不是在督战就是在商讨军情,几乎是不眠不休。这似乎不是个做交易的好时机,更何况她还探不到段胥的底。
贺思慕喃喃道:“他会想要什么呢?”
破解府城之围?赶走丹支援军?收復河山?回归朝廷做做元帅、宰执?每一个看起来都像是正确答案。
但每一个感觉又不是。
再说按她的规矩,鬼界是不能插手人间政事的,若他的愿望是这些,倒是棘手得很。
“谁想要什么呀?”沉英好奇地问道。
贺思慕抬眼看他,笑道:“你的将军哥哥呀,你觉得他会有什么心愿呢?”
沉英思索了一会儿,伸出手指比了个八:“我觉得,是每顿饭能吃八个饼。”
“……”
仿佛还觉得不够,沉英补充道:“都是肉馅儿的。”
“……这听起来不太像段胥的愿望,倒像是你的愿望。”
“不不不,我一顿只能吃三个饼,将军哥哥这么厉害,他一定能吃八个。”沉英摆着手,一脸认真地分析着。
“我记得你之前还想跟着段胥打仗,保家卫国呢?”贺思慕提醒他。
沉英眨巴眨巴眼睛,显然也是想起了他曾经的豪言壮语,他说道:“对啊,胡契人打过来,我们就没有饼吃了。为了一顿能吃八个饼,将军哥哥也要把他们赶回去的!”
贺思慕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笑着摸摸他的头,感慨道:“这真是个实在的孩子。”
“小小姐姐,你为什么想知道将军哥哥的心愿啊?”沉英突然来了兴致,宛如发现了什么金矿一般,他跟在贺思慕身后,她石灰粉撒到哪里就追到哪里。
“我要跟你将军哥哥做一笔重要的生意,便要知己知彼,才知道如何出价啊。”贺思慕漫不经心地说。
沉英贼贼地笑起来,他说:“小小姐姐,你是不是不好意思了?”
“什么?”
“你喜欢将军哥哥吧!所以你想帮他实现心愿!你上次跟孟校尉说的,我都听到了,你说你对将军哥哥一……一……一见钟情!”沉英终于想起来了这个成语。
贺思慕无言以对地看着兴奋的沉英,露出个和蔼的笑容:“对对对,如今看来他和我真是天造的一对,地设的一双。”
三百多年才遇到这么一个可结咒的人,可不是天造地设,绝无仅有么。
沉英不知道为什么开心得不行,原地一蹦三尺高,围着贺思慕跳来跳去:“姐姐你果然喜欢将军哥哥!你多去找他啊!他好久都没来了!”
贺思慕拿着石灰粉在地上撒来撒去,隻当沉英的话是耳旁风。
沉英却浑然不觉,他牵着贺思慕的衣袖道:“小小姐姐,我们还有唢呐!你真的要给将军哥哥送终时,才吹给他听吗?”
贺思慕突然觉得风变得有些微妙起来,她抬眼看去,便对上了院门口段胥的眼睛,这院子真正的主人林钧正站在他旁边。
段胥穿着便服,束着发冠,笑意清朗,仿佛他不是一军的将领,而是邻家过来做客的兄长。
他黑色的眼眸眨了眨,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给我送终?”
这人来得可真是时候。
贺思慕一贯不知道尴尬这俩字怎么写,抱着罐子面不改色道:“将军大人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大概是从天设的一对,地造的一双开始。果然是地造的一双,你连送我去地底下的事儿都安排好了。”段胥笑眯眯地揶揄道。
贺思慕大方道:“我这不是怕我心爱的将军大人,上路的时候受委屈嘛。”
“等府城解围了,小小姑娘吹一首曲子给我听如何?”
“抱歉,我这曲子只有上路的人才能听。你活着听不太吉利罢。”
段胥笑了笑,目光便移到贺思慕脚下的地面上。沉英纳闷地随着段胥的视线低头,立刻惊呼出声。
不知何时地上的石灰粉已经被撒出了一幅梅花图,三两根劲瘦树枝与五六朵寒梅,锐利得仿佛要破地而出。
贺思慕老爹是个惯会附庸风雅的鬼,自小便手把手地教她画画,她不识颜色,水墨倒是画得不错。
“小小姐姐,你还会画画呀!”沉英讚叹着。
贺思慕拍拍手上的石灰粉,说道:“石灰属实是没什么用处,画幅好看的画,若来者是个风雅的邪祟,或许不舍得踏过去呢。”
顿了顿,她对林钧说:“林老板不会嫌弃我弄脏了你家地砖吧?”
林钧连忙摆手说不会,惊叹道:“您的画工老道,倒像是练了几十年的名家。”
……这倒是没错,是练了几百年了。
贺思慕觉得段胥每次来见她,似乎都是为了给自己的馊点子寻找灵感的,这次也不例外。
她穿过厚重城墙走上瓮城,瓮城门外就是胡契人的大营。这瓮城修得很有讲究,狭小而守护着主城门,若敌军攻入瓮城中,便可放下瓮、主两道城门,将敌军瓮中捉鳖。
为了赢得战争的胜利,凡人可真是挖空心思煞费心机。可这城墙原本是前朝汉人建的,后来又被用来守护胡契人,而今再次回到汉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