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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思慕目光一凝:“你要做什……”
这句话还没说完,段胥的手就在她的腰侧轻轻一抓,贺思慕整个人一个激灵蜷缩成一团,茫然地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这种感觉是痒。”
段胥爽朗道:“告诉你个秘密,我感觉极敏锐,所以很怕痒——每次你压在我身上,碰我的时候我都忍得很辛苦。”
果然她拿走了他触感,顺带也变得同他一样怕痒了。
段胥笑得天真无邪,颇有种一朝得道,有冤报冤有仇报仇的气势,他撸起袖子在贺思慕的腰间、咯吱窝、脚底四处作乱。贺思慕这四百年来第一次体会到“痒”的恶鬼完全受不住,翻来覆去挣扎得不行。没有了恶鬼的法力,仅凭力气她拚不过段胥,只能一边威胁一边笑。
“哈哈哈哈……你这个家伙……等我十天之后……哈哈哈哈……一定杀了你!”
“横竖都要死,那我这十日就更要活够本了。”
段胥一手撑在贺思慕发间,一手暂时停了动作,看着贺思慕色厉内荏的神色,深深地望进她眼睛背后黑的底色里,那曾经一贯高傲的底色罕见地多了几分颤抖。
他眨了眨眼睛,轻笑着低声道:“贺思慕,你也会害怕啊。”
贺思慕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段、舜、息!”
“嗯!怎么啦?”
段胥拉长了声音回应道,他微微一笑,然后直起身子施施然放开她,屈腿坐在她身侧。
贺思慕从床上坐起来,几乎是立刻远离他,瞪着眼睛望着她这个倒了四百年的霉招来的结咒人。
段胥身上的伤口在贺思慕的一番挣扎中,又从纱布里往外渗血。他瞥了一眼,淡淡道:“真的不疼了。触碰你的时候也是,没有一点感觉,好像我的身体死了一样。”
顿了顿,段胥望着贺思慕警惕的目光,笑道:“原来一直以来,你感受到的世界是这样的。”
疼痛,冷暖,软硬,这些感觉倏忽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唯剩一个遥远到仿佛无法感知的世界。
他们结咒了,他可以慢慢了解她。
贺思慕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皱着眉道:“你了解我,想做什么?”
段胥静默地眨了眨眼睛,继而轻描淡写地说:“谁知道呢,可能就如同你最初想了解我一样罢。你是这样特别,让人好奇。”
贺思慕看了段胥半晌,淡淡地活动了一下手腕。
“活人应当学会与死亡保持距离。”
段胥望着贺思慕,笑而不语。
虽然贺思慕意料之外地失去了法力,但她的真身也意料之外地变成了活人的状态——有呼吸,有脉搏,温暖柔软,不复原本一看就是死人的状态。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她没法回到“贺小小”的身体里,也没法隐身了。
于是“贺小小”躺在床上睡得不省人事,而段胥营中又多了一位不知从哪儿来的陌生美人。段胥声称这是从岱州来的朋友,让孟晚带她去城里转转。
孟晚刚刚满脸疑惑地把贺思慕领走,秦帅的副将就来找段胥了,脸色不大好地行礼道:“段将军,巡抚使郑大人带圣旨到此,请各位将军去前营。”
郑案是吏部三品侍郎,特派延边巡抚使 ,段胥父亲的同窗好友,杜相一党的中流砥柱。
这个人来,自然是不会给秦帅带什么好消息的。
段胥微微一笑,便换好衣服出门了。待到前营之中,只见秦帅和诸位将军站在营中,而一位紫衣鹤纹的中年男人负手而立。
郑案看了一眼这位有名的后生,微笑着点点头,然后接过旁边侍者手中的圣旨。
“皇上有旨。”他的语气慢而威严,带着久居上位的傲慢,营中的将军们纷纷下跪,听候旨意。
段胥跪在人群之中,低头听着郑案宣读那长长的圣旨。皇上先是大大夸讚了一番秦帅退敌之功,再对诸位将军大加赏赐,并没有特别提及段胥,仿佛这只是一道平常的嘉奖令。
但是在圣旨快到末尾时,皇上话锋一转,说虽然给予秦帅便宜行事的权力,但是军中马政积弊已久,务必以攻克云州获取马场为先。
话音刚落,段胥就感觉数道目光集中在他身上,他岿然不动,听到秦帅意外之余应下的“臣秦焕达接旨”,便板板正正地随秦帅叩拜接旨。
只见他伏在地上的臂弯之中,唇角微微勾起。
郑案大人宣完旨离开,经过段胥身边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没说什么。营中之人从地上站起来,此时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段胥身上。昨日他们才议定进攻方向今日圣旨就到了,并且完全是按照段胥的意见做的判断,说段胥没使手段大概没人会相信。
所以他昨天才轻易地退让了——与其说是退让不如说是怜悯,是胜者对自以为是胜者的输家的怜悯。
段胥好整以暇地从地上站起来,笑得一派光芒灿烂:“既然圣上已经决断,我们隻好重新讨论,再行排兵布阵了。”
秦焕达望着段胥,他将圣旨放在桌上,淡淡道:“你们都下去罢,段将军,你留下。”
段胥立于营中,他的笑意悠然身姿挺拔,其他人纷纷从他身边经过,掀起门帘的阳光落在他的银甲上,折射出刺目的光芒。
“你终于如愿以偿了。”秦帅眼神锐利地看着段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