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番外:十年生死两茫茫(终)
“小姐。”黄惜秋话音刚落,霁纹眼圈红红,紧紧握住她的手。“对不住,我不该瞒你,可这件事,越少人知晓,于我和承则,越有利。”
“我明白,小姐。”霁纹吸了吸气,“可,小姐从未离开过家,外头不知情形,小姐如何照料自己?”
“俞少侠虽说对小姐真心,可让旁人伺候小姐,终究没有婢子合意。”霁纹顾不上礼数,揽着黄惜秋,哽咽道,“往后没有霁纹,大小事务,小姐务必上心。”
“嗯。”黄惜秋咽下离别之苦。将自己准备的东西拿出来,“这是你的卖身契,还有二十两金子,妆匣里的珠钗,尽可以捡好的拿去。”
“我已向母亲禀告,不日遣你回家,兄长再想对你使手段,也得顾忌母亲。”
“小姐。”霁纹擦去眼角泪水,“要走了,还为我费心。”
“不必愁苦,也许日后你我还有相见的时候。”黄惜秋道。
叩门声如约响起,黄惜秋看了一眼外头天色,“我走了。”霁纹跟在她身后,打开侧门,正是手握鸣鸿的俞承则。
“俞少侠,我家小姐托付于你,你可得好好待她。”霁纹收起哀思,故作轻松道。
“一定。”俞承则许下诺言。
望着二人渐小的身影,霁纹双手合于心口,默默祈求,小姐和俞少侠,一定要好好的。
因今日设宴,黄府仆役大多在前堂,俞承则带着她,快要出了府,身后才有追来的人。
“是兄长。”黄惜秋道,没想到兄长来得比她设想要快。
俞承则抱起她,施展轻功,行至南州城城墙上,脚下一顿,“咳。”
他呕出发黑的污血,“你怎么了?”黄惜秋紧张道。
“无事。”俞承则擦去嘴角的污血,笑了笑,环顾四下,前方城楼底下堆着数捆粮草,倘或带着她下去,逃到城外深山中,可以摆脱追来的黄煜。
俞承则才走两步,猛地跪下,“咳咳。”他捂住口鼻,可不断有污血涌出,双眼和耳中,也渐渐有血流出。
“是毒药。”黄惜秋扯去他遮挡的手,抚着他的侧脸,明明只是想要利用他带自己出去,怎么见他要死了,会难受。俞承则回握着她,“从那,下去,我就可以带你走了。”他撑着站起来,封住大穴,好让毒蔓延得慢一些。
“不走,我要找他拿解药。”黄惜秋站在原处,俞承则靠着城墙,向她摇摇头。
身后一道冷光刺来,黄惜秋心中一沉,转过身,不远处,黄煜领着十几个士兵,手中弓箭拉开,锋利的箭矢对着她。
“哥哥,不!”黄惜秋用尽浑身气力,想要阻止。红翎箭从她耳畔飞过,击碎了耳饰,深深没入俞承则心口,他侧身一倒,掉下城墙。
“俞承则!”黄惜秋伸手想要抓住他,可只碰到了衣摆。这一切太快了,黄惜秋眼睁睁看他倒落城墙,南州城墙高六十五丈,掉下去,粉身碎骨,哪里还能活呢?
他重重砸落,血肉中骨头碎裂的声音传回黄惜秋耳中,她怔怔望着,眼中无泪,好似什么也听不见了,只剩城墙下那小小的白色,不,应该是红色,血将他的衣衫浸透。
黄煜手搭着她的肩头,将黄惜秋转过来,“走吧。”
“你杀了他。”黄惜秋喃喃道。
“收敛尸身,随便扔个地方。”黄煜吩咐身后人,几个士兵立即下去了。
“是你,你下了毒!”黄惜秋拔出头上的簪子,捅向黄煜,“为什么?为什么!”一下又一下,她恨极了,为什么,死得不是你!
“今日之事,不要让我从其他人嘴里听到。”黄煜制住黄惜秋挣扎的手,点住她的穴道,令黄惜秋昏睡过去,将簪子拔出,几滴血珠飞上她的面容。
随行的士兵齐齐言是。
“小姐,喝点水吧。”
霁纹端着茶杯,送到黄惜秋身前。
自那夜大少爷送小姐回来,已经过去两叁月了。小姐一直茶饭不思,日渐消瘦,霁纹心疼得不行。
出逃失败,听闻大少爷使了许多手段,方才压下来,恒山派也派人过来查明情况,不知具体情形,留了几日,又走了。
俞少侠,再也没出现。
从小姐和大少爷的神情来看,霁纹隐隐明白俞少侠不能回来的原因。
黄惜秋侧过脸,发丝散落,全然没有了往日的神采。
“大少爷。”黄煜端着一碗黝黑的药汁,行到她面前,掐住黄惜秋的下巴,强行将手中的药灌进她嘴里。
“我不喝。”黄惜秋摇头挣扎,打掉药汁,地上顿时出现一滩污渍。
黄煜色如寒冰,压低话音:“你有身孕了,这个孩子,不能留。”
霁纹听得惊心,小姐,怎么会?那夜俞少侠和小姐在门前说话……霁纹恍然大悟,望着小姐,糊涂。
黄惜秋伸手按着浮肿的小腹,心中不知是欢喜多还是忧愁多,“留下他,不然,你杀了我,岂不统统干净,省得为我四处奔走,压下流言蜚语。”
“你——”黄煜眉头紧锁,“就算生下来,黄氏不会承认这个孽种。”
“我自愿脱族,带着他,去别的地方。”
“你是小姐,自己尚且照料不好,如何养活他。”
黄惜秋抬起头,露出苍白的容颜,“你总以为,我离了你,离了这个家,就活不下去。可这天下,又有谁离了谁,就活不下去了呢?”
她的目光如此坚决,黄煜不愿再说些刺她的话,想着等她生下来,扔了这个孩子,彻底绝了黄惜秋的妄念,“好好照料小姐。”嘱咐霁纹后,离开了房间。
胎儿的成长,极为迅速。仲秋之时,黄惜秋身上沉重,霁纹在院子摆出软榻,扶着黄惜秋倚下。
隆起的腹部,像座小山。霁纹捏着锦帕,擦去黄惜秋额前的细汗。许是月份大了,黄惜秋往日清减的容颜丰盈不少,十指浮肿。
“他好像在踢我。”黄惜秋柔柔笑着。
霁纹捏着小姐的手,活动筋脉,“小主子可乖了。”脸上的伤疤还在,父亲母亲奈何不了她,便惩戒霁纹,以儆效尤。
黄惜秋望着她的伤疤,“舒痕胶拿去了?”
“拿了,几次下来,掉了好多残痂,大夫说不会留疤呢。”霁纹回道。
“霁纹,连累你。”
“小姐言重了,我是奴才,打打骂骂不怕。”霁纹换过一只手,“倒是小姐,心中郁结,对孩子不好。”
“他,可有找到?”
“派去的人在城墙附近找了一圈,并无发现。”霁纹低下头,“小厮们因大少爷的缘故,闭口不谈,一时半会,撬不开他们的嘴。”
“继续寻。”黄惜秋哀色难掩,“因我的缘故,他殒命异乡,寻不回尸骨安葬,成了游魂,惶惶终日,不得安宁,叫我如何不记挂。”
“小姐,俞少侠本事这样大,也许,还活着呢。”霁纹干巴巴道,想让小姐宽慰些。
“倘或还能活着……”她轻轻划过手心,好似那日的血还在,“渺茫万一,可能吗?”
南州大雪,银装素裹,小院内,不断有仆役端着血水走出来。
黄煜披着大氅,长眉紧蹙,喘气成雾,断断续续传来黄惜秋的叫喊,“还不行?”此前他硬闯进去,让人拦下,怕冲撞了产妇。
代表着吉利的红帐拉开,横于黄惜秋上方,冷汗早就浸润了她的发丝,下身的剧痛令她不由得紧紧咬着嘴唇。
一旁的霁纹瞄见,赶紧拿来赶紧的帕子,塞到黄惜秋嘴里,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