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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节

 

好吧。他捏了捏那团红色黏液想。空间封锁对精神无效。

黏液发出噗叽叽的声音,看上去像什么解压玩具似的。他顺手把它揣起来,转身离开。

………………

…………

……

此后,银河各处势力大多派来了他们的高阶超能者。

之所以只有高阶超能者,是因为他们中大部分可以独立进行星际飞行或空间转移,但实现方式无一例外会碾碎普通人或低阶超能者。

不过也没关系,联合计划稳步进行,预计第一阶段推进时间为……

“六百年。”雷廷说。

此刻,他正站在一座宽阔无比的大厅上首。综合体诸席拱卫于他身边,不同的类人生物、似龙的冷血生物、巨大的电磁球——原本为了对称构图,综合体如今残存的力量是准备取消猎户人联席位而表示雷廷全权代理一切的。

但后者拒绝了这个安排。

-【“我不能代表我的文明,反之同样如此。”那英伟不凡的男人说出这话时,声音沉稳而冷静,“即使我会为它和他们而战。”】

好的。听众们想。

——意思就是你要是有锅就自己背,你的文明要是有锅你会帮他们扛……而如果要对你下手那就只对你下手,如果想对你的文明下手那就得先越过你。

那一刻究竟有多少人心中升起了“这怎么就不是我们的人呢”这种想法,雷廷懒得统计。

他只是道:“无人控制的状态下,‘星河防卫炮’的最长蓄能时间取整是一千年,但只要它蓄能开始进入中后期,河系环境就会被改变。”

“我们必须在六百年内取消它的蓄能,或者提前把它发射出去。”他说,“为此,无论谁想拦截这个计划,都得死。”

这根本算不上一次讲话。他可以说是一点好话都没说,更逞论没必要的礼仪与致敬。

而听者们都知道,相比起当初第一次抵达‘环世界’的时候,这个人已经变了太多。

从大厅中离开后,雷廷看到了在外等待的昂耶。

“还没联系上那根真菌?”他顺口问。

昂耶跟着他往前走,声音有些低沉:“没有。而且,‘环世界’内网出事了。”

“我知道。”雷廷点头。他回想起他从‘科密斯特’内部听到的信息——“我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到底发生了什……”昂耶下意识问。

随后他就猛地噤声,低下头去。

雷廷停步,注视了他片刻时间。

“很有趣,你没有很喜欢它,或者把它视为一个特别个体。”他淡淡道,“你只是心变软了。我不知道你在‘环世界’的任务还有这种功能。”

昂耶冷汗都下来了。

但雷廷并没有追究这个问题。他只是继续向前走:“你如今管辖着十几个‘环世界’分区,有何感想?”

“以前觉得离联邦远真好,现在觉得……反正之后不知道哪天,可能这一切都没了。”昂耶低声道,“就像我的家乡……”

星与人一样,在宇宙的尺度下,只算得上转瞬即逝。

“有时候我会想,为了找回从前的美好岁月,我居然在曾期待过的未来中浪费了那么多年。”他说,“少年时的我可不是这么想的……那时候的我满心希望,想成为一个更好的人,和我认定的同伴一起……

“现在看来,我那时的想法主要还是走我自己想要的人生,而不是‘同伴’。”

雷廷知道这家伙说的‘同伴’是谁。这让他歪头眨了眨眼,倒也没接话。

可昂耶却忽然笑起来,转头仰脸,用他那双被白色真菌填充的‘眼睛’注视雷廷。

“如果通过他来衡量你我,我们恐怕没什么不同。”他说,“无论是你,还是我,都只是他抛弃的过往罢了。”

雷廷短暂停步,没有看他。

“……但他已经死了。”

昂耶又道,他‘盯’着雷廷的侧脸,目光反本能的从那双恒星般的眼旁一扫而过,就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直接作用于精神力的痛苦。

“他死的时候是怎样看你的?”他问,“他求你了吗?还是说,他会微笑起来,摸摸你的脸,像是你给了他一个……解脱?”

能量风的吹拂之中,雷廷好像已经变成了一座雕像,纹风不动。

昂耶的笑容慢慢消失。

“……看来他真的死了啊。”他低声道,“你杀了他。”

“我杀了他。”雷廷说,他的声音如此冰冷:“对此,我依然持那个看法:我让他解脱了。这很好。”

“……”昂耶沉默地退开半步。

“即使知道现在的你不会计较没必要的事,正如我的冒犯。因为我对你、对人联都还有用……”

白发男人长出一口气,好像这退避让他避开了一次死亡:“……但实话说,这对我而言,还是有点恐怖。”

“我以为你做过更残忍的事。”雷廷平静道。

“不,我的意思是……”

昂耶微微摇头。

“……这或许算得上一种恐怖谷效应。”他说,“这些年间,你总会让我感觉你不再是那个人,甚至不再是一个‘人’。我见过你年轻时的样子,你还记得吗?”

他说着,忽然苦笑一声:“你当然记得,‘双s’的记忆力超越一切。但那时的你离现在的你太远了。”

是啊,一个热忱、真挚、初出茅庐的战士,一个内心满怀善意的年轻人,一个能让所有人从第一眼看到他就开始信任他的好人。

以上每一条,都与现在的‘阳星’不沾边。

“很多人说你是个圣人……曾经。”昂耶说,“连永戴尔都这么说过。他那时候认为,只要你能正常成长,就一定能成为这片星空的希望。”

“我倒是没听他这么说过。”雷廷说,“大概是因为,现在希望破灭了。”

“不,希望还在。”昂耶反驳的语速很快。

他长长叹息,好像终于放下了什么。

“希望还在。我希望它今在、昔在、永在。”他说,眼周逐渐蔓延出深黑泛红的细纹:“即使我知道,早在当年被自负、傲慢、仇恨与权势蒙蔽双眼时,我就已经注定看不到它了。”

“……”

雷廷注视着昂耶的眼眶,片刻之后,他缓缓道:“看来这些真菌之间的电信号并未完全断开……对吗?”

‘昂耶’轻笑一声。

“或许你不会相信,”‘他’说,“但你的这位同族心里,的确有某个角落是那样认为的。”

“‘希望’……”

‘他’感叹着。

“……多么美丽的词汇。”‘它’说。

从眼眶边缘,泛红的黑色缓缓蔓延开来,覆盖在那张属于‘阿普顿·昂耶’的脸上。

像一片染血的蛛网。

的确,昂耶曾经所遭受的污染被雷廷烧毁过,但那其实治标不治本。

因为毁灭永远不能直接带来新生,当时被破坏的只是昂耶的部分‘灵思’,这让他原本被勉强控制住的精神裂痕越发扩大。

记忆缺损,人格变化,思维迟缓,能力退步……

时至今日,可以说,如果昂耶死了,其中有六成直接原因在雷廷身上。

但没人会为此而愧疚。

“你似乎并不惊讶……不,你没有丝毫负面情绪。你甚至没有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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