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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节

 

几个呼吸后,看着一道从远方飞来的赤红火光,他道:“……好吧,我承认,我有点私人情绪。”

伊文海勒饶有兴味地笑了:“只是一点?”

“只是亿点。”雷廷的声线平静。

他看着火光降落在这沙漠中,炸出一蓬巨大的沙雾,对他们来说刚刚分别没一会儿的科塔雷斯从中走出,赤红长发在夜里飘扬。

他脸上带着真情实感的惊喜热情,还有恰到好处的亲近,张臂快步上前来,然后突然一转握手:“晚上好晚上好!好久不见你们两个了!”

时光的倒错,从这一刻开始展现出一种微妙的荒诞。

雷廷和伊文海勒,他们刚经历过的事是科塔雷斯仍未可触碰的未来。

这多么奇妙,又多么……古怪。

像是一个魔幻又荒谬的故事,它字里行间填满‘宿命’二字,但那命运又是人自己创造的东西,是已然刻写于时光之中的既定事实。

已确定的命运无法被改变。在以往——或以后数千年时间里,无论是能力还是机遇,可以干涉时空的人虽然凤毛麟角,但绝不为零。

就连人联,也曾通过已经成熟的量子力学体系尝试过干涉时空。

但时空穿越时的风暴足以轻易摧毁一颗岩质甚至金属质星球,更何况脆弱的人体?即便是伊文海勒,他要是没有‘不动’的力量——即使那只是对阳光临摹的拟影——也得死在时空风暴的重压里。

每个想改变过往的人都死了。他们的死相大多不怎么安稳。这样的人虽然少,但要是拉长到宇宙时空的尺度下看,也算得上能证明智慧生物的本质是记不得教训了。

“怎么了?”

科塔雷斯问着,他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那是件灰白的麻布袍子,前胸和下摆沾了厚厚的石灰,雷廷看到他腰带里夹着把石锤,还有铲头的大锥,好像来之前在做什么分割石块的工作。

“没什么。”雷廷说,语调里带着他一贯的平和,可在场另两人都听得出一种沉重怅惘,伊文海勒更是如此,听着雷廷的声音,他心中忽然浮现出一幕来。

-暖黄灯光下,年轻高壮的黑发小伙子丧气地低头,他手里捏着两块立体式电子板组件,它们银黑的结构本该可以互相卡合,却有什么地方出了细微的差错,导致无法完全吻合。-

那是伊文海勒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雷廷这副模样,和平日里自信昂扬的模样全然沾不上边,虽然很快就恢复了过来,但那天之后,伊文海勒深深记住了这一幕。

因为他意识到,雷廷不是台机器,更不是座铁打的雕像,这年轻人能扳起一座钢山,把万物夷为平地,但他也有他做不到的事,或者疏漏,再或者其它什么——总之,他有他无能为力的东西。

现在回想起来,那也是二十多将近三十年前的事了。到如今再从雷廷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他可不会天真的以为,那又是因为某个齿轮里误留了颗直径两毫米的细小螺丝。

但伊文海勒没有开口去问,他只是往前一步,站在雷廷身前,遮蔽了科塔雷斯的视线。对方火似的发尾被风沙裹着往他这儿飘。

“又见面了。”他说,神态让人想到挺括的礼服,还有衣襟上华美带光的绣花:“时间有限,科塔雷斯,后来的那个你有些没告诉我们的事……”

“你们说,”科塔雷斯从善如流,不再去看好像想到了什么而失神的雷廷:“但我不保证知无不言。”

这话倒是太实诚了。以至于雷廷都动动眼睛看了过来。

“为什么你们要控制地球文明?”伊文海勒问。

说真的,他其实不怎么在乎这个——控制不控制的,重要吗?事实已经达成了……他甚至不在意这件事能给人类带来多少利益,毕竟那些都是已过去的事,对他而言的‘现在’,还在遥远的未来。

但科塔雷斯的回答,让他谨慎了起来。

“因为银河文明,只要想安全存活,就必须向‘星’靠拢。”红发青年笑道,笑容里带着些许悲哀:“不是‘银星’,而是……‘星’。你们知道的,那个‘星’。”

这话里隐藏的信息量,过了‘s级’和‘解限体’的脑子一遍,释放出了一场惊人的爆炸。

伊文海勒的呼吸都暂停了片刻。他结合过往到现在所有信息,尤其是雷廷告诉他的那些,惊声问道:“这里不是被‘卡’的武器瞄准了吗?靠近‘星’,难道不是在更进一步自取灭亡?

“等等,你们引导地球文明……是在让这一切靠近‘星’?”

星空中似乎有什么在闪烁。一时间,科塔雷斯没有说话。

他只是在风沙中转头,眼中映出大漠上清冷的银月,它逐渐被风沙掩蔽,浪涛般的黑色地平线另一头也变得模糊不清。

一场沙暴来了。

“是啊。”

他说,语调比起叙述与回答,更像是在叹息。

“一座‘星’的试验场与武器基地,里头储存了大量那个玩水晶玩到出神入化的水生文明信息……有些东西让银河系里的文明早就定型了,你,我,所有生存在银河系的文明,注定被环境引导而靠近它们。不是‘星’就是‘水晶’,没有其它。”

“那么,想想……这里可是‘星’的地盘。”

红发青年说。他回头时,长发都淹没在了沙雾里。

沙暴如天车航行,滚滚压过三人所在之处,沙丘因此推移,从天空中往下看去,这场风暴像是一抹柔软的波浪扫过沙海,吞噬了一切。

月光消失了,但发自人身自己的光还在。淡银色的星尘笼罩了三人,轻易排开漆黑沙暴,撑起了一道半球形安全地带。

科塔雷斯注视那些星尘,眼中噙着空茫的懊悔与怅然。

就像他每一次注视周天星辰时一样。

“你们能想象到,在‘星’的地盘,超出限制与规划的变成它敌人的样子,是什么结果吗?”他问。

伊文海勒下意识张口:“死……”

“不。”科塔雷斯说,“是毁灭。全然的毁灭。”

“这就像一个沙漏。”他比划了一下:“每有一个文明突破界限引来打击,就会有一粒沙子从上到下。你很难知道下头那个圆锥空间什么时候被填满,但你清楚,等到那一天,无论是沙漏被倒转,还是外框直接崩塌,对沙子本身来说,这都不是好事。”

“……所以,关于那个时限,你知道什么?”

“什么都不知道。”

科塔雷斯苦笑道。

“我们谁都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我的朋友,我们只知道它终究会满:毁灭日必将降临,正如人终有一死。那或许是下一秒,或许在宇宙那有限的生命中‘永远’不会来,但它的确存在,而且永世长存。”

“你凭什么说它永世长存?”

“凭‘星’文明同样长存。”科塔雷斯语出惊人,“它并没有毁灭,它只是离开了……你能明白吗?

“我们现在所处的宇宙并非失去了它的君主,它只是暂时不被管辖。

“我为银河群星而越俎代庖,这不证明我拥有真正统领这一切的权力,所以我甚至从来不想自己能真正成为一个‘皇帝’……我只是在试验,朋友,我窃取他人的实验场,启动了一场新的实验计划,成了谁都能活,失败了谁都要死。”

伊文海勒微微张嘴。

在这样沉重又尖锐的信息中,他差点以为自己的防护罩没把自己笼进去,信息灌入他的口鼻、刺痛他的双眼,在皮肤和黏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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