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哥哥找了名医,这两处的伤疤涂了药定能祛除,毫无痕迹,就和以前那般……”
男人声音极度嘶哑,低糜到似是要流出血来。
岁安却蓦地甩开了他的手,因为过于用力,发上步摇轻晃,恍然间刺痛了两人的眼。
“不要涂药。”岁安忽然抬头,眼眸弯成了月牙,嫣然一笑,“我不需要涂药,我喜欢看着这疤痕。”
“哥哥,我觉得这伤疤很漂亮呢。”
她在笑,声音听去脆生生的,明明好听的紧,谢珏却面目扭曲。
他嘴唇抽动,方才染了旖旎艳色的脸一瞬惨白,痛苦到整个人似是要被撕成两半。
“岁安……”谢珏哑声,双手颤抖着捧起她的脸,近似哀求道,“你打我骂我都成,甚至你拿刀捅我都成,哥哥求你,求你别这样……”
“我怎样?”岁安打断了他的话,扬起纤细白皙的脖颈,曲线优美。
她毫不躲避地直视男人的眼眸。
那双惯会引诱她,欺骗她的眼眸。
她看上去依旧脆弱,说出的话尖锐异常,仿若一把锋利刀刃,刀刀插他心脏。
她反问他,弯着眼眸仍是在笑:“哥哥可以直说,岁安不明白。”
谢珏无声看她。
碧绿色衣衫,梳着娇俏的垂髫分肖髻,整个人看上去宛若春天里刚抽条的嫩芽。
她仍如他们初见那般明媚,就算置身大雪纷飞的冬日,也总会令人想起春日里的可爱事物。
可如今,她看他的眼神却比那场大雪还要冷。
“我要回周国,你能放我回去吗?”岁安倏地高声问,用力挥掉了他抚摸她脸颊的手。
她直视他,一字一句道——
“我要你放过周国,你能做到吗?”
“我要你救我皇兄,你会救吗?”
她说出的话带着尖锐的刺和极致的恨:“谢珏,你就是个骗子和怪物。”
“但我不怕了。”
不怕了。
谢珏的心被扎了个鲜血淋漓,他低下头,想要碰她的手抬起又垂下。
“我无法放你走,你知道的,你这是在要我的命。”
谢珏沉沉看她,忽然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岁安,你不如一刀捅了我。”
“杀你,没用。”
岁安抽回自己的手,摸了摸手臂那处的伤疤后,用力挣扎着从他怀里离开。
“我不会因为你让自己双手染血。”
“谢珏,我和你不一样。”
谢珏一愣,然后笑了。
是啊,他和她不一样,从一开始就不一样。
她纯白如纸,他却污黑如墨。
他这样的人,如何配得上她呢
但纵使配不上,谢珏看着这样的萧岁安仍是无法控制地沉溺下去。
眼里痴迷不减,日复一日,越发狂热。
他根本……放不了手。
谢珏后起身走到缩成一团的小姑娘身旁。
他站立在她身边,身形高大挺大,由然生出一种沉重的压迫感。
分明是他居高临下,但此刻,他眼中的虔诚却像极了跪在神佛前的卑微信徒。
在乞求救赎。
“等我回来。”谢珏俯身,大手牢牢掌控着小姑娘想要躲避的后脑,在她额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他的薄唇仍是湿润泛水,眼眸里浸着浓重的欲望和痴迷。
但岁安的眼里却无一丝一毫的爱欲。
空洞又透彻。
岁安缩在马车一角,手重重地摩挲着那处伤疤,杏眸泛红。
此刻她心中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他想要她的爱。
岁安却在想要如何从他手下逃离,如何把那些疼痛和欺骗一一还回去。
她不蠢,也不傻。
他欺骗了她,他把她关在房间里想让她屈服,他逼她咬掉了自己的一块皮肉。
他怎么还能说爱她。
他是骗子,是怪物。
她萧岁安不会喜欢一个怪物。
——
谢珏吩咐侍卫看好岁安的安危后,进了宫。
在谢珏离开后,岁安想要下马车,却被侍卫拦了回去。
她朝侍卫打听有关郢国和她皇兄的消息,侍卫却缄口不言。
岁安很清楚,谢珏绝不会主动放她回去。
她若想离开他回周国,光靠她自己定然回不去,可是谢珏看她看得这么紧,宣王府上下全是谢珏的人,没人会帮她给皇兄送信。
她如今在郢国,根本不知道周国是何情况,不知道她皇兄是何处境,不知道她皇兄……
一想到这,岁安便鼻子发酸,两行清泪自眼尾蜿蜒而下。
小姑娘忍不住低声啜泣,嘴里一直喃喃念着皇兄,念着周国。
她想回周国,想见皇兄。
……
朝会时辰将近,百官和皇子的马车都陆续停在了宫门口,准备进宫。
在谢珏进宫不久后,在宣王府的马车不远处,一辆华美的马车停了下来,
也是已出宫开府的皇子的马车,三皇子成王谢思景。
与谢珏争夺储君之位的皇子。
郢国皇室子嗣不丰,能堪大任的更少,在谢珏未以皇子身份回来时,这储君之位近乎是成王谢思景的囊中之物。
而自谢珏带着累累战功和将军身份回归皇室时,朝堂势力便被重新划分,较之以往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谢珏在武将中威望甚高,极有号召力,多年来又在暗中拉拢了诸多朝臣。
他行事狠辣不择手段,对不能为他所用的人,常常冠之一罪名赶尽杀绝,如此,朝臣或敬或怕,纷纷倒戈,他已然成了令人忌惮的存在。
更何况他虽之前被当作邪祟送至寺庙,不得宠爱,但归根结底他仍是皇后嫡出血脉。
如此,谢珏与谢思景便成了针锋相对的政敌。
谢思景常常上奏疏参谢珏,言他暗中迫害大臣,结党营私,谢珏在朝已有势力,自然有大臣保荐,他亦是有办法化解。
更何况谢珏背靠的母族和将军身份,足以保他无虞。
就算皇帝听信下了他的兵权,在如今郢国被侵的局势下,也不得不重用他,将兵权交与他。
成王谢思景生的丰神俊朗,常以温和示人,在朝得了不少仁德贤明的好名声,推举他做储君的大臣亦是不少。
此刻他下了马车后,举手投足间亦是温润雅致,儒雅翩翩,不少朝臣都朝他颔首行礼。
谢思景眉眼含笑,一一回礼后,余光瞥了眼宣王府的马车,联想起近日朝堂都在传的周国公主一事,视线略微在马车那处停留,问道:“听说宣王被那周国公主迷得神魂颠倒,日日上朝都要带着,不知是不是真的。”
旁边的侍从听此回:“回王爷,是真的,现在那公主便在马车内呢。”
谢思景笑了笑,目光停在那马车未收回,似有所思道:“能让我那九弟如此,不知这公主是怎样一位绝色,话说,连我都不敢相信,宣王会为了一女子如此,闹得满城风雨。”
“这当真是他死穴么?”
谢思景话里带笑,听去似不过是随口一提,但眼中的笑深了些。
“他那样的人若是有死穴,那可真是稀奇了。”
谢思景与侍从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马车离得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