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戚延终是笑了,哪怕她并不曾理解那些意义。
温夏陪了他好几日,直到他再不违逆圣上,宫中一片太平,她才出宫去见新交的朋友,参加她们府上的宴会。
她每天都会很开心,不仅结识了一些小姐妹,还认识了几个像戚延一样疼她的哥哥。
他们待她都十分友好,尤其是虞遥与最近认识的宋侍郎家的那个好玩又和善的宋姐姐。
宋姐姐待她格外优厚,送给她许多好吃好玩的东西。
可宋姐姐也有难处,一哭起来,几乎都教温夏觉得是她做得不好,才惹了宋姐姐哭。
于是,她答应宋姐姐,替宋姐姐送了书信予戚延,在戚延面前说了宋姐姐各种好。
那书信送了三回后,宋姐姐开始埋怨她不中用,总是没有等到戚延。
温夏恍然大悟:“宋姐姐是要太子哥哥也来听戏吗?”
宋姐姐十三岁,稳妥许多,点点头告诉她,要她说服戚延出宫来参加她们的游园会。
她揣着宋姐姐给的杏花饼和簪花帖子,小跑进东宫找戚延,要他去看游园会。
午后,戚延正小憩,半睁一只眼。
少年手臂细长,带着属于年龄的一点清瘦,却强硬有力,圈着她小肚子带她躺到院中长榻上。
她爬起来撑在榻边,苦着脸瞅他:“宋姐姐想请你去看游园会,有好多好看的花和好听的戏呢!”
戚延嗤笑一声,扬扬眉:“就你放我案上三回的那些诗,你宋姐姐写的?”
温夏点着小脑袋。
阳光自庭中杏树枝叶间斑驳洒下,戚延似是被她天真无邪的模样逗笑,应允了。
他是跟她去了那游园会,可全程没有理会宋姐姐。
她就将宋姐姐哭着交到她小手上的书信认认真真地递给戚延。
戚延竟然当众撕毁。
温夏愣住,见人群那头宋姐姐泫然欲泣的样子,生起戚延的气。可还在游园会上,她始终记着爹娘的教养,不会当众置气,而是委屈又难过地松开牵着他的袖摆。
“我不理你了。”她稚嫩童声委屈巴巴的。
她转头去找了虞遥和宋姐姐她们,宋姐姐没理她,她那时以为只是宋姐姐太难过,而不是厌恶她利用她。
回宫的路上,她还闷着小脸不高兴,戚延笑话她:“你知道那是什么信么?”
她好奇地昂起脑袋,又不想示弱,憋着好奇心没回答“是什么信呀”。
戚延大吃一惊的表情:“她想做太子妃。”
温夏也吃了一惊。
“吓怕了吧。”戚延故意吓唬她:“太子妃是谁,只有父皇能给孤定。她妄敢利用你造次,你也是会掉脑袋的。”
温夏害怕地捂着脑袋缩进戚延胸膛里。
之后和虞遥姐姐去赴宴会,她又遇到了宋姐姐。
宋姐姐又递给她一个锦盒,要她转交给戚延。温夏结结巴巴地拒绝了,想起戚延说的会掉脑袋,嗓音都带着哭腔。
她说:“宋姐姐,你不要害我呀。”撒手小跑开。
可她没有想到那么友善的宋姐姐会报复她,十三岁就会有那么可怕的报复心理。
她在一场赏花会上被宋艳姝骗去一辆马车,而后再睁眼,已是在陌生的屋中。
年老色衰的妇人浓妆艳丽,脂粉香呛得她连连打喷嚏。
妇人捏着她下巴,双眼恍若见金山银山的灿媚。
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被许多妇人围观着脱下外衫,又不顾她意愿,强行褪下小亵衣。
那些大手强硬到弄疼她皮肤,为她换上她们的衣衫。
她哭闹嘶喊;“退下,你们退下!”
连皇后与圣上都会顾及她的意愿,可她们却不会。
她被送到一群比爹爹年龄还大的爷爷面前,他们围在房子里交金交银,把她当货物一样买卖,要择良辰吉日来取她这件货物。
那些妇人又将她送回房间,好生叮嘱她不要怕,她们会像养育子女一样培养她琴棋书画,待到八/九岁长开一些,什么都能明白了。
她只在那屋子里待了不到两日。
明明也没挨饿挨打,明明也有丫鬟伺候,可就是害怕,连觉不敢睡,水不敢喝。
甚至直到后来她及笄那夜里,也会清晰地想到那暗无天光的两日,听得见年幼的她整夜整夜的哭声。
那天她推翻了菜肴,直至暮色降临都不肯吃一点东西。
她蜷在衣柜顶上抱住双膝,吩咐底下劝她用饭的丫鬟:“我真的住在皇宫,我爹爹是大将军温立璋,我娘是一品国夫人,皇后娘娘都待我如女儿,你们不可以关我!你去宫门帮我找皇后娘娘,不,太子哥哥……”
“太子哥哥每逢初九都会出宫来,你在宫门口等着挂白兔的马车,太子哥哥近日都好喜欢兔子,他有好多件绣着小兔子的新袍……他真的是我哥哥!”
她的话音刚落,那紧闭的门便被人一脚踹开。
门板摇摇欲掉,门外檐下闯入汹涌的夜。
少年被那片夜色卷裹,满目狠厉,一眼望见衣柜顶上的她,大步冲来。
晚风狂啸,天际阴云似欲铺开一场疾雨。
她径直从高处跳下,不顾一切。
戚延展臂接住她,紧紧将她护在怀里。
温夏稚嫩的童音脆弱哽咽:“太子哥哥……”
泪如雨下,她被戚延手掌捂住了眼睛,只听到丫鬟的一声闷哼。
她在戚延的怀里经过庭院,无数铠甲军守出通明的道,火把照亮戚延的脸。
那是愤怒的,疼惜的,也弑狠的少年。
她缩在他怀里,小手无辜抓他衣襟,还是害怕。
他扯下腰间玉带上系的兔子璎珞,那是他最爱的东西,不让人碰。
他却塞进她手心,抱着穿过那汹涌夜色。
偌大的庭院,无数浓妆艳抹的女子与关她的妇人都跪在禁军刀刃之下。
那天晚上,温夏太害怕,谁都不要,只要戚延。
她连睡都是枕着他手臂睡,被他拥着度过一夜。
她听到了宫人的议论声,在白昼散场后的静夜里,在戚延回来时,哭得哇哇不止。
“她们说我去的是青楼,她们说青楼是不干净的女子待的地方。”
温夏抽噎着,就像犯了天大的错事:“那我就是不干净的女子啦?我以后长大会嫁不出去,嬷嬷们说女子的贞洁最重要了……”她边哭边打嗝。
戚延说:“什么屁话,好好活着不比贞洁重要。”
“谁再嚼舌根,孤就处死谁。”
她被他的冷厉吓到,哭得更凶。
“你才五岁。”戚延把热好的牛奶递给她,看她抱着奶罐子咕噜噜喝了好一会儿,终于止了哭后,他嗓音清润沉静,也掷地有声。
“大不了以后孤娶你,让你做孤的太子妃。”
戚延是说做就做的性格,当日便去了圣上宫中。
他们都没有想过,圣上与皇后会那么轻松地答应这请求,同意立温夏为太子妃。
戚延带着这消息来到皇后宫中,温夏正在庭中荡秋千,只是这荡法与从前不同。
从前她爱坐在上头喊宫女“再高点呀”。而从宫外被救回来后,她只爱静悄悄坐在秋千上,脸蛋缩在手心里。
宫人都朝戚延跪地行礼,温夏也转过头瞧他,喊一声太子哥哥,却不见从前那么高兴。
戚延负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