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节
她感受到有凌厉的风袭近,是袭向他们的武器,可每次戚延都会抱紧她调转方向,把?刀剑对准敌人,把?坚硬的铠甲挡在她身前。
血从他手臂伤口涌出,他似全然不知痛觉,只顾着出招,只把?每一剑都捅向敌人。
天?地寂静,风雪苍凉。
狂风吹着温夏的眼睛,冷空气刺激出眼泪来。
她只听到戚延粗沉的呼吸,听到他忽然睨向人群,喊保护皇后。
云匿现身挡在了他们身前,要护送他们二人走。
戚延道:“先护皇后离开!”
无数的箭羽刺向他们,戚延紧紧将温夏护在怀中,用宽阔的背去挡那些箭。
他身中利箭,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但目光一直紧落在她身上,随时警惕地提剑去刺她背后的敌军。
云匿:“皇上快带皇后走!属下掩护你们!”
“你带她走。”
戚延走不了。
他没有轻功了,根本?不能像云匿那般带走温夏,云匿护送他与温夏二人,不如让云匿平平安安带走温夏一人,留他来断后。
重重的乌卢士兵不断涌上,盛军一直在外厮杀,始终都想冲进来。
戚延朝云匿喝道:“护送她去燕帝身边!”
他紧望着温夏。
风雪寂寂,也许这已是生死之间?,他不再?会嫉妒霍止舟,不再?会遗憾她嫁给别人。望着她活生生的双眼,能呼吸的嘴唇,他只要她平安地活着。
“夏夏,去燕帝身边,回燕国去。”
“他肯为你跳下山崖,愿意护你到这般,是可以托付之人。你余生跟着他……我就不再?担心什么了,他会让你平安享福。”
他捧着她脸颊,一剑刺着敌人,却一面露出粲然的皓齿笑了:“再?过半年你要满十九岁了,我见?宫里?那些太妃,百官那些家眷许多女人都活不好?,一身的病,大部?分都是过早生育所致。”
“那次囚禁你,我不是想要你就在那时怀上子嗣,我是气坏了。”他流下眼泪来:“你满二十岁再?为他孕育子嗣吧,别要太多孩子,若可以,生一个便?好?,对你身体好?。你是盛国人,在那里?没有族系,让你大哥为你安顿好?,你要有自己的势力,这样万一被他欺负了不至于没有后路。”
“若我不能活着回去,你替我转告母后,我传位于她,由她为帝。”
他说完,挺身冷睨云匿,将她推到云匿怀中。冷戾的深眸满目杀气,招招凌厉刺向敌军,为她与云匿断后。
云匿夺了一旁乌卢士兵的盾牌, 施展轻功护送温夏离开。
无数的箭羽之中,戚延深目远眺那翻飞的裙摆, 他好像忘记说?遗言了。
如果他回不去了,他应该在方才告诉温夏他爱她。
他爱上了她的一切。
不再是?外貌,身体。是?那个坚决地,固执地反抗他的她。是?眼里带着不屈服的光,却?把恩怨情仇放在国事之后的她。
他甚至还想不到许多理由,只?要这个人是?她温夏。
她说?世?间没有后悔药可吃。
是?啊,多可惜, 他的爱他的悟,他的悔都来得太?迟了。
幸好方?才?他护到她了。她蜷在他怀里紧紧抱着他时,好像她五岁那年被卖到青楼时。那个时候她也是?这样义无反顾地抱着他, 可怜巴巴地蹭在他胸膛里流眼泪。
方?才?刀剑之中,他瞥见她流眼泪。
若生死之间她这泪是?为他落的, 那他也算能瞑目了。
温斯来擒住巴荷逼乌卢士兵放戚延出来,达胥不答应, 巴勇跟他反目,两方?起了内乱……
寒风侵骨,战争让整座城邦成为空城,街道上?百室排开,却?没有一丝人烟。
温夏被云匿带出战场,穿过城中欲往宣城去。
她按住云匿流血的手臂, 示意他停下。
云匿勒停马:“皇后娘娘, 属下去宣城营地为您备好车马护卫, 送您去燕国。”
温夏张着唇说?不出话来, 目中一片忧急。
她比划着,示意云匿去保护戚延。
“您是?想让我将?您先?安顿在宣城, 去护卫皇上??”
温夏点头。
云匿得令,策马将?她送进宣城营地。
戚延之前设计回城中过年时,已从军营转到郡守府衙。整条中街大道临时改为御道,路上?每隔几丈便有把守的士兵,一直延伸到府衙。
云匿将?温夏送下马车便匆匆策马返回,不顾浑身伤口还在流血。
温夏被留守的将?领迎进府中,前方?战况早已传回府衙,胡顺见到温夏忙去请来御医为她医治,担忧地落下眼泪。
婢女端来热水为温夏擦拭,从她脸颊与?唇上?擦出许多血迹,染红了那洁白的长巾。温夏才?知自己一张脸早已不辨面目,全是?血,却?都不是?她的血。
戚延把她护得严实,她竟在那箭雨中只?有擦伤与?磕伤。
胡顺忧心?忡忡:“皇后娘娘,您离开时皇上?如何了?”
她离开时被护在戚延怀里,看不见那样宏大可怖的场面,只?有戚延硬朗的下颔和宽阔的身躯。直到云匿施展轻功带她离开,她才?看见黑压压的两军,看见一身铠甲的戚延如个坚不可摧的武将?,一手持剑,一手夺过敌军的长枪,每一招都嗜血狠辣如恶神。
他会死吗?
婢女拿长巾擦拭温夏脸颊,她才?感觉到脸颊一片淌下的凉意,她竟流泪了。
她一直都是?恨他的啊,恨他给了她不愿再去回想的十三年。可到头来拼死护她的竟是?戚延。
战场消息不断传回。
温斯来挟持巴荷要求达胥放出戚延,致使达胥意见与?乌卢几大部落相左而内乱,盛军趁乱拼死救下了戚延。
戚延一箭射中达胥面部。
但戚延在战场中受了伤,如今仍在交战,他伤势轻重不曾传回,只?传回盛军分两路进军乌卢,如今前线仍是?一片烽火狼烟。
温夏明?明?不敢睡去,担心?戚延与?她的哥哥,但服过太?医解毒的药,她抵挡不住药力?还是?昏睡了过去。
醒来时已是?夜里,窗外暮色沉沉,寒风呼啸掠过天幕。
她下意识开口问:“什么时辰了?”一时惊觉已能恢复说?话。
婢女回答着,温夏正要问前线战况如何,便听一阵错乱而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夹杂着铠甲摩擦的声音。
檐外,婢女冲进房门:“皇后娘娘,皇上?回来了!”
温夏起身下床,步伐仍虚浮。她一面问:“皇上?如何,我兄长呢?”
“皇上?被人抬着!还没看见温将?军!”
温夏冲出房门,穿过曲廊,夜风吹涌着飘飞的裙摆,她一头乌发也飞动在这风雪夜。
她急步停在檐下,士兵匆匆抬着担架上?的戚延,他仍是?那一身带血的铠甲,也口吐着鲜血,下颔与?脖颈全都是?血迹。
似有感应般,他蓦然?偏过头来,视线错愕地落在她身上?,也许意外她为什么没有离开。
他急忙去捂口鼻,血从他指缝中涌出。
匆匆一瞥,他们什么都来不及说?,太?医已涌进房中为戚延医治。
温夏冲进了屋中。
太?医正施针为戚延止血,另两名太?医为他服药,替他清理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