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节
那?时夜色浓稠得看不见任何,唯有那?黑鹰依旧紧随。
戚延策马停下,没了内力连听觉都差了许多,他屏息等候许久,总算确定方位,抬箭一击击中?头顶盘旋的?黑鹰。策马往前?时却冲进了悬空之处,幸得陈澜义无反顾跟上护了他。
戚延撑着手臂坐起身,浑身似如?车轮倾轧过的?剧痛,也才瞧见不远处躺在地上的?陈澜。陈澜身旁还有几只倒地不起的?狼。
戚延闻到空气里腐肉的?气味,那?狼不是刚死的?,闻这气味,恐怕此?刻已经?过去好几日了。
戚延勉强站起身,高大身躯在枝影下摇摇欲倒,轰然栽下时,袖中?手帕掉在了草丛上。
他小心拾起这方月白手帕,手上的?血迹却不小心弄脏了这干净的?丝绢。深眸划过一抹柔情,他跌跌撞撞走向倒在地上的?陈澜。
春风席卷而过,天边艳阳缓缓落下,霞光洒落在这辽阔的?天地间。
…
鄞庆军营中?,温夏头戴兜帽步入帅营。
戚延的?铠甲、备用佩剑、龙袍全都挂在墙上,可那?一方太?师椅上却再也没有他的?身影。
她的?到来让知情的?将领有了主心骨般的?支撑,明明她只是一介女流。
温夏开口问着军中?副将,他们回答道还是没有寻到戚延的?踪迹。
她赶来此?地花了四日,这四日竟一点戚延的?消息也无。
“末将们已派出兵力寻找皇上下落,盛军也在找皇上的?下落,他们的?黑鹰每日从天空上飞过。”副将剑眉凝重:“如?今军中?人?心惶惶,皇上一日未归,众将士恐怕一日难以振作。”
几个副将禀道这几日军中?又发?动两次进攻,都战败在燕军的?攻势下。
“燕帝御驾亲征,他作战十分狡猾,昔日父帅写的?兵法有二十五计,燕帝此?人?的?计谋远胜于?此?。”
虽然霍止舟是亲征,但坐在銮车之中?并未露脸,两军相隔也远,这些?老将也不曾看清敌面那?人?是从前?温家的?四子。
“我二哥呢?”
“将军在前?线镇守,末将这就?派人?去通知将军皇后娘娘来了。”
“不必,暂时不要告诉他,也不要传出本宫已来军营。众位将军辛苦,先退下吧。”
温夏端坐到太?师椅上,让胡顺铺开笔墨纸砚,望着大盛的?舆图,执笔在明黄的?圣旨上写下文字。
她想和?霍止舟做一个交换,用盛军攻下乌卢的?其中?两座城池换回鄞庆。
她的?手腕隐隐有些?颤抖,这样的?决定不是她应该做的?,她甚至不知这样做对?不对?。
可听着将领们与胡顺说起这三个月来的?战况,她很清楚霍止舟绝不退让的?决心,也清楚戚延战到底的?决心。
这样下去,大盛的?国力支撑不了太?久,败是早晚的?事。
写好这盟约圣旨,温夏握过戚延的?玉玺,纤细白皙的?手落下了玺印。
她抬起杏眼,黯然地凝望胡顺,似一种茫然的?无措:“皇上会怪我吗?”
“娘娘,如?今的?势头咱们,咱们……”胡顺叹口气,不敢说出打不赢这三个字。
“您兄长便提过用草原的?城池去换鄞庆,可皇上否决了。”
温斯行记着与霍止舟的?仇恨,戚延拒绝后他自然也未再提了。
温夏起身,嘱咐云匿:“走吧。”
鄞庆自西以北,高高的?城楼上重兵把守,迎风飘动的?旌旗上映着“燕”字。
夕阳落下,天幕被浓稠的?夜色笼罩,黑云压着满城。
燕军营内,帅营中?灯火通明。
端坐在太?师椅上的?霍止舟丰神俊逸,他本是温润如?谪仙的?气质,可神态冷漠狠厉。兵不血刃是他的?战场,明明手上未沾一滴血,他的?一句言行却足矣使无数人?倒在血色战场中?。
副将匆匆入内:“皇上,城楼外有燕军派来使臣求见。”他将一个匣盒呈上。
霍止舟从案牍间淡淡抬起眼眸,一身明黄龙袍的?他神态波澜不惊。
擎丘接过匣盒,很是畅快地笑道:“这盛国皇帝九死一生,他们这才派了使臣来求和??倒是算识趣了。”
霍止舟紧抿薄唇,打开匣盒的?一瞬间,在那?股绽放开的?白兰花香气中?颤动了心弦。
一双漂亮的?眼眸紧眯,他的?手几乎有些?颤抖地拿起匣盒中?的?手帕。
雪青色的?一方绣帕,女子的?样式,上头未曾绣什么闺名,只包着一块白玉牌,属于?温家的?玉牌。
盒中?再无他物。
霍止舟却明白这玉牌的?主人?是谁。
副将道:“他们的?使臣正在城门外。”
喉结轻滚,霍止舟道:“让她进来。”他匆匆起身;“去备马车。”
夜色沁凉,春日的?晚风里夹杂着绽放的?花香,熹微月光下,火把照亮城中?一处瞭望楼。
这楼伫立在燕营三十里之外,建在一处庭院之中?,很像温立璋的?风格。
庭中?皆是重兵把守的?燕军,火把照亮夜空,唯有那?紧闭的?房门外垂着夜风里摇曳的?灯笼。
温夏步上台阶,云匿被迫留在了庭中?。擎丘弯腰朝温夏行了一礼,为温夏打开房门。
跨进屋中?,房门被人?从外关上。
温夏望着烛光之下颀长的?男子,他不再朗润如?清风,一身明黄龙袍无比威冷,那?张脸依旧是记忆里的?模样,可却与记忆中?那?温润亲近的?人?不再一样了。
隔着昏黄的?烛光,霍止舟负手伫立,深目落在温夏身上。
她系着玄色的?大氅,从头到脚,连鞋面都盖住,长长的?大氅拖到了地面,不似女子款式,奢贵的?锦缎中?透着腾龙暗纹。那?该是戚延的?大氅。
她眉眼安静,没有从前?那?股信任与娇嗔,望着他时,清冷得就?像是第?一次见的?陌生人?,似他们之间从不曾有过过往。
霍止舟滚动着喉结,清润的?嗓音响在这静夜中?:“好久不见,夏夏。”
温夏安静地凝望他一瞬:“好久不见,燕帝。”她的?嗓音清冷礼貌得只是一个使臣。
霍止舟压着心间的?苦涩,被她一剑刺过的?旧疾处忽然牵扯起一股痛觉,一瞬间撕扯到心脏。
他压着这股痛,深目不愿从她身上挪开。
已经?整整一年零三个月未见,她的?容貌越发?娇妍冶丽,美得夺目,甚至比从前?多了一丝妩媚。这种媚态却绝俗清冷,不容亵渎。
“燕帝。”霍止舟苦笑地勾起薄唇,“你代?表盛国的?使臣?”
“正是。”温夏拿出盟约圣旨:“妾身代?表我夫君,也代?表我盛国的?使臣,来求燕帝休两国和?睦,放过鄞庆。”
霍止舟逐渐敛了笑意,情动的?双目也恢复一片冷色。
温夏呈着那?明黄圣旨,淡敛黛眉。
霍止舟从她一肌一容上挪开视线,望着她白皙的?手半晌,伸手拿过。
他看完波澜不惊,合上凌空落去了桌案。
“克兰草原,辽拉沧河,倒是盛国攻下的?最大的?两个部落。只可惜我燕国自己也能攻下。”
心头一震,温夏蓦然凝望霍止舟,他冷淡自如?,完全已是帝王的?高深莫测。
她想过会被拒绝,可也想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