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节
不对劲儿。
村长:“这事儿事关重大,你们几个不要往外说,村里的人……先瞒着,省的有人嘴巴大捅到童奶奶那里,她那么大年纪,我怕她经受不起容易出事儿。”
几人点点头,事情就这么敲定下来,今晚休息一晚后,明天天一亮就赶路,争取晚上进入安全区。
村长起身,突然道:“对了,咱们的狗子回来了吗?”
众人摇摇头,其中一个说:“许多天没见着它们了,我们也不敢等。狗子一直没回来,村里好几户人家都上火满嘴起大泡了。”
村人最是看重看家犬,那都是保家护院的好手,养一条忠心护主的好犬,关紧时候能救命,尤其是有狼群光顾的村子,有狗子在,能帮上不少忙。
如今狗子们不在身边,好几个看重狗子的家庭情绪都很不稳定,几人一路安抚,只能祈祷狗子们能够尽快回来。
村长叹了口气,那日妞妞带着狗子发现敌情跑出去,也不知道遇见的是啥东西,这么多天也不见它们回来,村长也忧心起来。
队伍不能停,气味儿也不能留,时间拖的越长,狗子们找回来的几率越低,村长只希望它们如果找不到主人,能知道回村里去,那里还能找到点粮食,有希望熬过冬天,等来年开春,六安镇的战役也应该结束了,到时候他们回来,又能与它们团聚。
村长只能往好了想,人往好处想,才能更有动力。
第二天一早,村民收拾好东西,相互扶持着走出了大山,在山里逃亡十数天,这是第一次看到广阔的平原,他们翻越山岭,终于逃出鬼子的魔爪,在远方,火力布防的警戒线上空飘扬着我军的旗帜,村民们热泪盈眶,脚步也越发勤快。
阳光洒在身上,从头顶暖到心口。
就在众人雀跃不已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犬吠的声音,破开野草的莎莎声让村民宛如惊弓之鸟,惊恐的回头看向黑洞洞的山口,民兵端着□□挡在村民面前,神色紧张地警惕山中走出来的东西。
在众人屏住呼吸的凝视下,野草里歪歪斜斜钻出六条血呼啦的身影,虚弱残躯哪儿有半点威慑力。
村民们愣住,直到其中一条犬冲着人群发出一声呜咽的抽泣,大家才认出来,这居然是村里的看家犬!?
有人捂住嘴,有人跌跌撞撞的冲过来,看家犬们艰难地迎上主人,在主人怀里终于坚持不住倒了下去。
它们身受重伤、断耳瘸腿,却依旧咬牙追了上来。
他们阻挡了狼青犬们,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骆芸半张脸血肉模糊,用仅剩的一只眼睛焦急地在人群中搜寻,她带着幸存下来的小伙伴们找到了村民,她完成了任务。
所以,曾航,你在哪儿呢?
我好痛哇,比小时候……还要痛。
四十年代看家犬
有些人死的轻于鸿毛, 有些人死的重如泰山
骆芸做了一个很温暖的梦,梦里她又回到了阿重山上,边防的战士穿越雪地在巡逻线上趟出一条路来, 偶尔会跟不远处觅食的狼群挥手示好。
狼妈妈温柔地舔着她的毛,虎子打来一只兔子撕开趁热喂她吃下,棕熊又哭唧唧地跑回来说边境另一头的大熊欺负它,把它的脚趾咬伤了,需要在狼群里被妈妈保护才可以——其实那伤早就愈合,连个血丝都没有, 隔壁大熊也打不过它。
她舒服的躺在窝里,享受着狼妈妈和虎子的溺爱, 转生这么多个世界, 阿重山上的生活是骆芸最轻松最快乐的时候, 是她努力考公最想进入的林业部门向往的日常。
如果可以, 她真的想一直生活在这里,和虎子、和狼妈妈、和棕熊还有边防战士们;
如果可以……
骆芸是被痛醒的,身上每一根骨头都在抗议, 剧痛在大脑苏醒的瞬间袭卷全身, 根本说不出来哪里不痛, 睁开眼睛的时候,骆芸敏锐地察觉到视野的不对,很快又想起来,她的一只眼睛已经瞎了,被鬼子狗的犬牙穿透眼球, 眼球爆开的感觉回想起来让她头皮发麻, 同时想起来的还有那天阴云下激烈厮杀的惨况。
小黑花是被好几条狼青犬咬住四肢脑袋撕碎的,它到死都没有松开鬼子狗的大腿。
战斗拖得一长就曝露出正规军有多可怕, 虽然看家犬们战斗力也不弱,但是无法直击敌犬要害还是让它们渐渐落了下风,很多同伴倒下,它们减员的速度根本赶不上它们杀死敌犬的速度,但没有一条看家犬退后半步。
身后是它们誓死保护的家人,身前恶犬哪怕再恐怖,也不会退缩。
仅剩的七八条犬鲜血淋淋,残缺不全的身体立在天地间仿佛永远不会倒下,它们毫不退缩地锁定狼青犬,冲天的杀气铺天盖地的向狼青犬扑去。
狼青犬怯了,风里同伴的尸气让这帮骄傲的狼青犬萌生退意,在看家犬们一步步逼近下,终于有狼青犬承受不住压力扭头就跑,这一跑仿佛打开了所有狼青犬败退的开关,它们夹着尾巴哀嚎地逃跑了。
骆芸扯起撕裂的嘴角,泪水打湿眼眶。
为这场胜利而笑,为这些死亡而哭。
哪怕敌军比我们强大十倍百倍,只要是为了守护这片土地,我们甘愿赴死、付出所有,不惜一切代价将它们赶出去!
骆芸拼着最后一口气带着大家回到了主人的身边,如今醒来,窗外是明媚的阳光,鼻子里闻到的是饭香,平和安详的气息扑面而来,这意味着他们终于逃离了鬼子的围杀,来到了安全区。
骆芸爬起身,发现自己身上缠了好多绷带,走到水碗那里看,瞎掉的眼睛也被包扎好,感受一下,破裂的眼球已经被摘除,应该是医生给她做了手术。
她顶开门走出去,扑面而来的是消毒水味儿和护士与战士的笑语声,她这是在……后方大本营?
一个护士发现了骆芸,惊讶地跑过来说:“哎呀,我们的小英雄醒了,快去叫鹤叔,他们村最后一条犬终于醒了。”
护士年约二八,短发齐耳,十分干练,她蹲在骆芸面前慈爱地看着她:“小狗狗你总算醒了,你再不醒,你家主人怕是又要来我们这里哭了。”
骆芸想,曾航是干的出来这种事儿的人。
她现在浑身疼痛,找了个能塞到太阳的地方趴下来等曾航,身边有士兵好奇地抚摸她的后背,边听护士叽叽喳喳地跟他描述自己的英雄事迹,直到最后,声音落寞下来:“二十来条去的犬,回来只剩六条,救治的时候有两条伤势严重没有挺过来,本来以为它(骆芸)也挺不过来了,没想到今天居然醒了还能自己走出来。只要能走能吃东西,就能慢慢好,不过后期要好好养很长一段时间了才能康复,但身体的损伤是养不回来的。”
士兵抚摸的手越发温柔,他的另一条手臂也在战场上没有了,现在转到大后方做后勤工作,他看着骆芸对眼神温柔,不像在看一条狗,而是在看同样在战场上拼搏下来的战友。
“我的部队,也只剩下三个人了。”
士兵笑着说,仿佛那段痛苦的回忆已经淡去色彩,但他的眼神里却没有一丝的光。
护士停下了话题,鼻子反酸,如今在大后方支援的很多都是这样伤残退下一线的战士,他们不愿离开部队,哪怕不能上战场,也想为这场战役奉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听说六安镇也要发生战役了,又会死很多很多的人。
护士希望六安镇能够成功被打下来,这样死的人就不会更多——抗战这么多年,她们的国家真的死了太多太多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