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
长老郑重的念出第一个名字:
“灵光期——万仪宗,凌瑶。”
凌瑶表现得非常镇定,她不卑不亢的在脚下施法,身形轻轻向前飘去,接着在半空中的白玉台阶上站定。
她伏下身子,在众人的瞩目中行了大礼:“晚辈万仪宗凌瑶,拜见道纪神王。”
凌瑶不是第一次参与百宗朝拜,上次道纪见她就是在百年前,因此还有印象,仔细看了看便道:“你的修为精进不多。”
凌瑶也不难堪,她微扬起头,语气不卑不亢又能让人感觉到满满的恭敬,她坦率道:“晚辈资质平庸,于修行一事,时时遭遇瓶颈,竟久不能参悟,求神王指点。”
这就是说,她现在不要仙器也不要功法,就是要道纪点拨她,赐她可能获得灵光一闪的机缘。
数千年的修为不得寸进,让凌瑶知道依靠自己原本的悟性,要突破到玉仙期可谓是难之又难。
她需要一点外力点拨。
道纪神王当然不可能直接让凌瑶晋升,但是只需一点点的参悟,足以让她受益匪浅。
道纪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抬手一只,一道淡金色的光芒便轻轻点入凌瑶的魂台。
凌瑶没有急着查看,而是压下内心的激动,尽量冷静地道谢:“多谢神王。”
看着这一幕,站立在阶下的人都若有所思
。
百宗大比由来已久,已经有不短的年头了,所以该在这样的场合做什么,其实各个宗门心中都有数。
神王的赠予并不是毫无上限的,一般是事先从宝库中随意挑选的法器、灵丹或是功法之类的,其中顶顶珍贵的就是那一两件仙器。
高阶的修士先选,低阶的就从余下的里面挑,但是这些都是道纪自己没花什么心思扒拉出来的东西,不可能刚好合适所有人,因此,若是想要不从这一堆里挑选,自然是要另做要求。
而自己提要求,自然是不能得寸进尺,比如要合适自己的法器,张口就要仙器神器肯定不现实,只能从天阶里找。
既要最大限度的得到帮助,又不能过分索取,这个其实十分讲究。
凌瑶的这个要求就恰到好处,讨巧到许多人都忍不住想要效仿她,改变原本的想法。
第二个上前的是剑山的管煦涵,他外柔内刚,心志坚定,依照原本的计划,向道纪求了一种可以温养剑灵的顶级法门,这个要求不高,但是却有些偏门,道纪没有立即同意,而是思索了片刻,才道:“天宫中不缺温养剑灵的法门,只是与你本命剑的秉性都不甚相合。”
管煦涵愣了一下,马上想要改口,却不想见道纪转头对苍海道:“你前些年在极东海域编纂的法门可有留存?”
“倒是有,”苍海闻言当即轻轻一笑,说:“只是它现下却算不得弟子所有……还得看莲尊愿不愿意割爱了。”
却原来是苍海早就将之放在了不周仙府的宝库中,元莲翻看过几遍,当时她为常松竹所铸造的仙器“常青”的剑灵,便是依此法所得,只是常松竹修为实在很低,能让她驾驭的剑灵自然与管煦涵的本命剑灵不可同日而语,因此,这法门只是用了皮毛而已。
管煦涵有些惴惴的将视线移到元莲那边——他们当然对元莲仙尊十分好奇,只是仙人的感知何等灵敏,莲尊又实在矜贵,以至于这些晚辈都是只看了一眼就不敢细看。
现在管煦涵终于有了机会光明正大的将视线投向她。
元莲没有什么表情——法门又不是法宝,给了谁就归谁所有,就算是送了管煦涵,也不妨碍她给常松竹备着。
她伸出左手平放于身前,三块玉简就带着
温润的神光出现在手上。
元莲的声音轻柔但是十分清晰,带着缥缈遥远的回音,足够让整个无上天宫的人听清:
“这法门没有取名字,分为上中下三册,上下二册与你并无用处,只是若是将来传道,教导弟子,或许用得到也说不准,一并拿去吧。”
其余人都只是或惊讶,或感慨于传说中冷漠傲慢的元莲仙尊居然这样温和,只有一个人完全没有关注她说了什么内容,单单是这个音色,就让他眼角不受控制的抽动了一下。
这熟悉的、又几乎快要遗忘的声音。
景撤依旧是一脸冷漠,任谁也无法从这张脸上读出任何情绪。
即使是百宗大会这样的场合,他也毫无紧张和兴奋,甚至对于神王的赏赐也漠不关心,从头到尾都按照礼仪半垂着头颅,对什么也不好奇,对什么也不关心。
但是这时,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他缓缓地,缓缓地抬起了头。
——对上了那双浅灰色的眼睛。
元莲将那三块玉简传到管煦涵手中,管煦涵受宠若惊,有些荒谬的感觉自己竟然比从道纪神王手中接过奖励还要激动。
他愣神了又很短的时间,却又赶在元莲觉得不耐烦之前回过神来:“多谢……多谢两位神王,多谢莲尊,晚辈、晚辈感激不尽。”
元莲颔首,道纪便让他退下了。
接着便是灵光期的第三人,不出所料的挑了一众宝物中最珍贵的一件仙器,就结束了。
接下来就是地仙一阶的三人。
毫无疑问,景撤便是其中的第一人。
他慢慢站定在玉阶之上,向着道纪神王了朝拜之礼,那短暂的一眼之后,景撤便已经恢复了原本的姿态,那种冰冷无情、目空一切的气质与其他人的紧张恭敬大不一样。
道纪神王是何等人,他一眼便看出来了景撤如此特殊的原因,顺便也看到了那与自家女儿丝丝缕缕若有若无的命格牵扯。
道纪看了眼身边都表现的若无其事的师兄妹,不由觉得无奈又好笑。
他年岁大了,自然知道历劫所代表的意义,也知道那其中所发生的事都是命中注定,不仅怪不得旁人,还要感谢人家成全了这一道劫数,因此对于景撤出现
在神界也不以为意,对他那特殊的功法倒是有两分兴致。
他照旧温声道:“你所修功法特殊,与你的剑道倒是相合,只是,今天准备的宝物中,却没有适合你的。”
景撤浓密漆黑的睫毛先是垂下来,遮住了他的眼睛,之后却又细细的抖动了一下,仿佛那令人冰凉彻骨的眼珠就要完全显露出来。
但是他最终没有抬眼。
景撤其实能感觉得到自己的心在反常的剧烈跳动,就像有一个陌生的人,用这人无形的手,正抓着他的头,撑开他的眼,并疯狂的在他耳边怒吼,让他近一点、看清一点——
几乎哭着怒骂他,恳求他让他靠近那个人,靠近那个声音。
但是景撤始终无动于衷。
他知道,这些都是错觉,都是考验,每一份激动和兴奋,都是通天路上的阻碍,只有完全摒弃这些,彻底杀死一切情感和当初那个有感情的人,才能最终成就大道。
细细密密的耳语,如同最恶毒的心魔,一遍遍的重复道:“问问她是谁,问问她为什么有这张脸,为什么有这样的声音……去啊……快去啊!”
景撤恍若慰问,以平淡漠然到了极点的声音,答道:“晚辈并无所求,劳神王费心。”
所有的一切,功法、神器、丹药,都可以自己去得到,根本不需要别人赠予。
——这真是令人耳目一新的回答。
百宗大会这么多年来,还从未有人如此无欲无求,又如此……傲慢。
不提剑山的三位长老被噎的脸色铁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