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节
也无法告诉他们她还活着。
因而,苏窈才想了个隐晦的法子。
做完此事?,夜色已如泼墨般深暗,她吩咐马车回了郡主府。
郡主府里有苏家祠堂。
苏窈谁也没带,一盏盏亲燃了灯,然后跪在蒲团前,闭上?双眼。
灯火幢幢,数不清的牌位正肃而立,影子被拖的很长,落在身影孤寂的少女身上?,像是数位正在抚她发顶,慈祥含笑的长辈。
……
养心殿内,圣人坐在炕桌一侧,案上?放了许多折子。
他捏着眉心,神情不虞。
刘富贵在外传话道:“圣人,太子殿下来?了。”
圣人撑着头睁开眼,看?见魏京极进来?时,眉心皱的越发深了。
听到脚步声?到了面前。
他用笔划拨了下翻开的奏折,冷声?道:“你?可知道这段时日有多少参你?的折子?”
魏京极站在殿中央,长身玉立,表情疏冷,眸子里沉静的仿佛惊不起一丝波澜。
“圣人寻儿臣便是为了此事??”
圣人看?着他好?一会儿,浊黄的眼球在眼眶内左右摆了摆,最终,他还是放下笔,道:“婉儿来?寻朕,说?,苏窈想要与你?和离。”
魏京极呼吸一滞。
“朕允了。”
话音刚落,魏京极脸色骤变。
他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良久,茫茫然抬眼,耳边出现短暂耳鸣,刺激的他头晕目眩。
平静的表象被打破。
圣人说?话时一直在打量魏京极的神色,见他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长子露出这样?慌神的表情,心头五味杂陈,语气略顿一会儿。
“这桩婚事?,本就来?的荒唐,你?尚年轻,日后还会有许多妃子,对一人执念太深,只会害了你?。”
圣人端坐着,以为魏京极会说?些什么?。
可魏京极什么?都没有说?,听他说?完了,整个人如同失了魂一般朝外走。
天上?不知何时起乌云密布,闷雷在其?中酝酿,无孔不入地笼罩在皇城上?空。
魏京极站在金碧辉煌,巍峨壮观,却又走了成百上?千遍的宫殿前,抬腿,却不知宫门?该往哪走。
脑海如同被冻结。
不知不觉间,魏京极走到了梧桐殿。
琼姨见是太子,立刻带着人出去相迎:“殿下,您怎么?来?了?”
说?着,她下意识抬头看?了一圈,却没见着那?个明艳动?人的少女,心泛嘀咕时,青年注意到她这个动?作,眼神似划过几?分怔忪,沉默良久,走了进去。
琼姨正想跟过去时,看?见魏京极恍惚的神情,还是带着众人停下了。
梧桐殿外,菩提树金黄色的叶落了一地。
靠着树坐下时,魏京极不知怎的,脑海变得?一片空白,他努力?回想,却不知道自己为何来?了这儿。
只余心口处传来?的阵阵隐痛。
魏京极觉得?,他该去做些什么?事?,却浑身没有力?气。
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坐了半晌。
他撑着树干,想要站起,动?作间,几?滴雨水落在他的脸上?,凉的令他齿冷。
正在这时,头顶上?响起雨滴砸在绸伞上?的闷响。
魏京极瞳孔微缩,霍然抬头,却看?见了琼姨。
琼姨为他撑着伞,心有不忍道:“殿下可是和太子妃拌嘴了?太子妃年纪小,您该多让让她才是,在这儿坐着,不若去哄哄她,姑娘家都心软,你?一哄,她兴许就与你?和好?了。”
一道雷猝然在耳边炸响,魏京极仿佛瞬间回过了神,四下看?了一眼,疾步走进雨中,毫不犹豫朝宫外走去。
……
他像是又回到了去断崖寻苏窈的那?个雨夜。
无尽的汹涌的雨水像潮汐漫过他的头顶,密不透风的恐慌感夺人呼吸。
望不见夜的尽头,也望不见明日曙光。
再一次有知觉,是有人用力?推了他一把。
魏京极踉跄两步,半跪在地,一双总是冷静自持的眼,此刻毫无焦距。
“哪里来?的疯子在这挡道!真晦气,别死在我车底下!”
“不止是个疯子,还是个没长眼的瞎子!”
两人往地上?淬了两口,一直到上?了马车,嘴中还在骂骂咧咧。
街上?的百姓纷纷攘攘,撑伞而过,看?见连面色都被雨水浇的发白的青年,惊讶于他生了一副俊美至极的样?貌,眼神却痴惶。
魏京极一无所觉,继续往前走,雨水倾盆,劈头盖脸砸在他身上?。
街上?铺子皆早早打烊,街道逐渐变得?空无一人。
等耳边传来?一声?惊呼。
“太子殿下!”
随之而来?的是吵闹的脚步声?,众人交头接耳胆颤心惊的议论声?,侍卫匆匆忙忙拿了伞,替他撑在头顶。
魏京极望着长公主府的门?匾,终于到了这里,他每往前走一步,双腿却沉重的像是灌了铅,拖着他的心无限下沉,渐渐坠入深渊。
她应是不想见他的。
堪堪要迈入门?槛时,魏京极如同被针扎了一下,一言不发地后退一步,忽然折返的动?作扯的五脏六腑都在隐隐作痛。
侍卫见魏京极不进去,便弯腰恭敬道:“殿下,已有人去寻长公主了,还请您稍等片刻。”
雷声?轰鸣不绝。
也不知她在长公主府可会害怕。
魏京极分神想着,很好?说?话的嗯了一声?,保持着一个僵硬的姿势,默默等在府前。
魏婉来?时,便见青年浑身湿透,满是泥垢,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连挽发的玉冠都不知丢在了哪,偏他自己仿佛毫无察觉,故作从容的站在门?口。
她的心猛不丁也仿佛被刺了下,眼眶都热了一热。
“行止,你?来?这儿作甚?”
魏京极看?见来?人只有魏婉,即便早有准备,眼中还是流露出了些失落。
他嗓音艰涩,“姑母,可能帮我问问她,何时能见我一面?”
雨声?愈发大了,震耳欲聋的倾泻而下。
一身素衣的长公主站在门?下,抬目,不知望向了何处,表情似惋似叹。
“阿窈已经?走了。”
魏京极顿时脸色惨白。
浑身血液顷刻间凝固,黏在身上?的冰冷雨水仿佛凝成了冰,将他整个人连同心跳都冻结。
死一样?的寂静中,不知过了多久。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青年身上?。
他眼中逐渐布满血丝,猝然失了声?,唇边扯起似笑非笑的弧度,却令人感到莫大的悲寂如潮水涌来?,将他整个人都吞噬殆尽。
魏婉在层层雨幕中背过身去。
她的声?音并不冷,可听在魏京极耳中,他却仿佛成了等待死刑的犯人,每听一个字,心上?便被剜下一口,难以言喻的剧痛丝丝缕缕蔓延至全身。
“行止,你?与她缘分已尽。”
春日濛濛, 绿意盎然的敞亮园子里,丝雨哒哒而落,在青石板地面上积成?水洼, 红白相间的花开在苍翠欲滴的树上, 草丛旁弧度优美的拱形小桥下缠着藤萝。
一旁水榭楼台,皆为?灰檐白墙,沿湖苍而古意的老树,几株嫩绿的新枝旁逸斜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