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7、灵药
那亦满是厚尘的武库的最上方,取出了一方狭长的盒子。
纵使佳人蒙尘,小丫头还是感受到了那看似普通的木盒之下,流溢在空气间的肃然雷气。
这是…
“这是雷击木。”
暗金长眸微敛,信手扫去那其上厚厚的尘埃,“凤栖梧桐,这是世间第一只凤出生之地的那棵万年梧桐的木心所制。”
浮玉却乎隐隐猜到了什么,心却猛然揪作一团——
骨节分明的大手在那双紧张又期待的强烈瞩目下轻轻将看似不起眼的长盒打开,一瞬间,似有雷鸣长啸,其气势几乎震耳欲聋地将她周身血液都瞬间冰冻。
萦绕的凶狠雷气在触及那双大手的瞬间,化为温驯的绕指柔。
那是一把长剑。
雷蓝的电光隐隐在剑鞘之上游走缠绕,或许鲜少人曾有幸窥见于它的真容,但所有人一定知晓响亮的、令魔族都心惊胆战的名字——
“神兵…乾霆。”
当年玄拓一战成名,以战神之姿大溃魔族、杀数万者众的那场大战,所有见到它凛风之姿的敌人莫不成为其剑下亡魂。
然还未等浮玉战战兢兢在心里顶礼膜拜个够,那柄神圣到仿若不可侵犯的神兵眨眼便被扔到了她的怀里。
手汗俱湿,浮玉紧张地抱着剑险些腿软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现下是你的了。”
“这这这这这…”
明明是激动到极点的梦想成真,小丫头此刻的脸色却比哭好不了多少。
她当初来,的确是听闻清微府隐藏神兵众多,再加上自家爹娘迂腐得不让自己练武,她也找不到什么趁手的武器之下处处受限,才一门心思琢磨起了六爻。
浮玉以为自家九叔派她来做卧底看着雩岑的报酬最多是一件不过尚可的武器,可万万没想到,玄拓竟眼都不眨地将贴身神兵送给了她。
…不对,九叔其实眨眼了!
是刚才被灰呛的。
“觉得不好?”
男人似是有些惆怅地微微蹙起眉来,思虑着自己最好的武器不过就是这把剑了,他如今也给不起更好的东西了,然到了小丫头眼里,便又是另外一场含义——
“好好好……”
太好了,简直好过头了!!!
浮玉躬身脚软手软地捧着那把剑,一脸苦哈哈,却感觉下一秒就要哭出声来。
“那为何是这副表情?…这是你的酬劳,你应得的,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
男人满脸平静的安慰似乎完全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
浮玉花了好半天才勉强消化一些自己马上要吓尿的情绪,转而手软地把手中的剑毕恭毕敬地放回了旁边的盒中,咬着唇摇了摇头道:
“九叔…我不能收。”
“…?”
“这…太贵重了。”
且不说这是不是她收不收的问题,光这柄剑再度现世,恐怕便能引发一场骚乱。
谁又能想象那被无数小仙放在心里的宝座中至高无上供奉起来的神兵,竟会这般被自己的主人丢在这种鸟不拉屎的角落吃了数万年的灰。
恐怕就算她敢收,明儿就被自家老爹扒了皮,包着这把剑又送回来。
“这是讲好的酬劳。”
暗金色的长眸眼都不眨,却乎完全没有任何的肉疼与惋惜。
“总之…我再也用不上了。”
“它应当再找一个更珍惜它的人…却不是我。”
话语方落,那剑鞘却像是颇通灵性般不认同地微微颤动着发出一声低鸣。
玄拓敛眸,轻轻抚了抚那躁动的剑身,继是将盖子啪嗒合上了。
“拿去罢,你天资不错,总有一日会用到的。”
浮玉面色凝重地咬着唇依旧摇了摇头。
“……”
“…您要是过意不去,那便换个酬劳罢。”
“?”
面有难色的嗫喏几下,小丫头才深吸一气开口问道:
“您既在府中,为何又不见姑姑?”
就像那数万年前的遗憾一般,明明相爱却又擦肩而过。
“……”
“我做了些…让她生气的错事。”
“您还爱她么?”
似未曾想到对方一个小丫头会如此浅显明了的问出这种问题,男人略略一怔,便还是回答道:
“爱,一直都爱。”
“那为何不去道歉?”
浮玉水蓝的眼眸头一回鼓起勇气紧锁着他,“既是喜欢,既是爱她,做了错事,去认真道个歉便罢了,为何又躲着不见?一直躲下去便就有结果么?!”
这般浅显的逻辑,却将那高大的身影深深问住。
一千年前,也是这般的躲,让他又一次犯了错。
明明已然活了不知多少岁月,对待感情方面,其实他从未成长,依旧像是数万年前那般的青涩而懦弱。
才会一次…又一次地,将她越推越远。
他并不知道怎么去爱一个人…他的爱总是让她受伤,甚至于送出命去。
…所以才变得小心又怯懦。
“可她…或许并不想见我。”
他犯的错太大了。
“所以你便一直像个懦夫一样躲下去,用各种方法,各种人事将她困在府内,这就是你的爱?”
高大的身影猛然踉跄一步,浮玉却突而有些明白了什么,上前将男人的袖袍又一次拉住:
“九叔…在许多方面,浮玉或许都很崇敬你,但在感情上,你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
“你自己都无法面对的事,又如何让对方想见到你,愿意原谅你?!”
“是!每个人都会犯错,也会吵架,但是就像我和我娘亲不是成日打打闹闹的,她一点都没把我当个小孩让着我,我们经常吵架,有时我气得也不想见她,但是相互间道个歉不就可以了么?”
浮玉这话说得孩子气,却话糙理不糙,“你要是觉得她喜欢别人,就是那个…零什么的!你就把她追回来啊!整日躲躲躲,像个小孩子似的,幼稚!无理取闹!自己错了还要别人自动原谅你!这是什么狗屁逻辑!你当真是一点都不成熟!”
“她还念着他?!”
男人突而反向而来的压迫质问令得浮玉方才起来的气势瞬间缩成了一只仓鼠球:“就…就…不小心,不小心听到的……”
说及零随…浮玉避无可避地想起了昨日,雩岑像有一瞬间心灰意冷到刻意求死。
“九叔…”
“嗯?”
“……”
嗫喏半晌,小丫头还是决定将这件事永远烂在心里。
两人之间的障碍太多了,她若什么都挑明了讲,这必将又给雩岑和玄拓之间设上一道难言的心坎。
“…我虽不知荼姑姑当年为何而死,又因何再被你找到,人族的话本总说,有种东西,叫缘份…它能破坏很多美好的东西,也能将一切看似无法挽回的事重新绕回原点,就像人们常纠结的…若失去记忆的我,还是原来的我么,倒不如将目光向前看…你爱的是神荼,还是现下的雩岑,我都会万般的支持你,但也许就连你自己都无法将这两种感情分清,也亏欠了姑姑很多很多…”
浮玉絮絮叨叨,却仰起脸来又道:“那为何一定要分清呢?…就像我爹娘吵架若一定要分清孰对孰错,那恐怕也没有我,也没有浮盈那个小屁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