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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0、赌徒

 

扬间此起彼伏地响起,灵活的娇小身影几乎是眼疾手快地撂倒了大半金丹之下的随从,待到那为首之人的灵力将其锁定之时,深褐的虚空大手一抓,恰恰正面迎向了从那一片雾霭之中飞踢而出的人影。

未有预料的,那是摧枯拉朽的惨败。

而倒飞而出的身影却像是早已预料到飞行的轨迹,仿佛借着对方的灵波不过只是一浪顺巧的推力,绫杳再度撞上支梁的大柱之时那身后的疼确乎早已嗜入骨髓,眼中依旧的笑意令得方才收拾涂牙愣住,愣愣间,他像是清晰地读出了对方的唇语:

‘你输了’

男人愣愣地还未反应过来之时,那身侧分毫之间的其余几个金丹随侍逐渐开始捂着各异的伤口嗷嗷惨叫。

那是——

涂牙咬着牙侧过手来,一道几不可见的细小碎片没入皮肉之间,狠狠嵌在了肉里,而伤处,一股诡异的青紫开始沿着血液的流动一点一滴蔓延至皮肉之下的整片血管,垂下头观望间,便见其中有个周身扎了叁四片的倒霉蛋已是全身都泛起青紫来。

须臾之间的骚动,令得那初始只是被她撂倒的众人再度站起,将她呈包围之势团团围住,除了那几个身中剧毒的领头人,其余之人最多便只是受了一些皮外伤。

绫杳算得很好。

若说初始的骚乱只是她想浑水摸鱼向那几个决定实际结果之人的出手的话,其实撂倒一些杂鱼将那淬有剧毒的玉片准准扎向所意的目标才是最终目的。

“你…!”

“这是我在兑泽自己弄出来的玩意,暂时没有解药。”

小姑娘晃晃荡荡扶着那几乎被摧朽的木柱咬着牙站起,“有这些时间不若调息引毒还能捡回一条命,啰啰嗦嗦地只会死得更快——”

“拖久了,就算你最后能捡回一条命,你身上的毒也会烂到灵根里…”

勾起嘴角一股一股的鲜血涌出,全身骨架仿佛疼得要散架,绫杳从未吃过这般的苦…甚至于作为兑泽大小姐连些皮外伤都罕见,此刻却依旧笑得洋溢:

“你会永世…永世……”她知晓对于一个天赋已然可以修至元婴的男人这句话有多残忍:“止步于此…再无精进。”

“你个魔鬼——!”

然涂牙未动,那旁侧听闻到已然双目泛了红,咬着牙一副打算与她拼个同归于尽的狰狞面庞,积蓄着毕生的灵力朝她轰来。

“法东!!住手!!!”

绫杳只见眼前闪过火红的光,炽热得…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在此中燃烧殆尽。

人生头一回内外皆伤的脆弱躯体难以调动,反应明显慢一拍的她已然躲不过这道攻击。

“…唔……”

“公子…!!!”

一道突来的巨大推力却在转瞬间将她推向另一个方向,绫杳转回头,在慢动作的霎那仿佛连时间都凝滞在原地,她看见了周身包围的人群因此退避叁舍,她看见了坐在轮椅上明明行动困难的男人像是变术法般凭空出现在她的位置,包拢的火光近乎热得都要将这片空气烤化…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轰隆一声的巨响落下,一道身影倒飞而出,巨大的力道几乎拖行着震碎了身后的墙。

少年胸口一片焦黑,抵挡的独臂直接被震碎了一半,扬起的脑袋却像是想要泛起一抹劫后余生笑来,却在下一刻静止于那微张一半的嘴角。

他就像是具彻底失去生机的木偶…

也的的确确最终成为了木偶。

那是…

穆青。

灼热的灵息仿佛还未在炙烤而起的空气中逸散,仿佛将这片地界本就不存在的的水分再度蒸腾了个干净,然未曾住手的攻击隐在那道灵波之后,像是生怕她未曾死透般,古老而野蛮地朝着她原本的方向狠狠飞身劈砍而去——

桓容…救了她。

准确来说,理应是最终挡了刀的穆青。

绫杳远望着那泛着血光的刀尖越来越近,时间仿佛静止在那一刻…

两人的距离并不相远,在那把刀伤到男人之前便将那道身影击飞而去,她可以…也理应救下桓容。

无论是为了方才的相救之恩,或许也为了穆青…

这一切都该是顺理成章之事——

她却犹豫了。

这段时间的猜疑也好想法也好,或许便在那一刻无法控制地尽数爆裂……

桓容他…究竟是人是魔是神是仙?

还是她所以为的,是个活了千万年、成了精的拥有血肉之躯的木偶…

他手无缚鸡之力,甚至于平时移动都显得不那么方便的男人若无灵力怎能凭空出现在她的身边呢…?

如若他是木偶,他能够做出像穆青那般水火不侵的身躯,对于己身恐怕更是随意奈何区区刀口;假使他是仙是神抑或是魔族,更可以轻松将那已是强弩之末的男人轻松弹开,根本不需她出手相助。

一如她从未想过…或许强迫自己不去想那最为荒诞的一点…

倘若男人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族…?

可普通人族怎能活上至少千年呢…也…他至少…他怎么也应该是个实力颇佳的道修……

绫杳在抖。

这便是证明她这段时间所有猜想的大好机会。

她坚信至少有九成九的几率男人可以自己挡下来的,她不必出手…能够救下她的人她又何必多此一举襄助这小小的攻击呢…?

她却在抖…

直至刀刃落下,那飞溅而出血在静默的半空中好似冬日隐深寒涧的红梅,绫杳微微皱了皱眉,她其实到底是讨厌这般的血腥气的,除了昨日那失神片刻、反应过来便造成如此惨况的苦果,谁能知晓大名鼎鼎,口头吹得好似杀人不过是惯例常事的大小姐其实是个软弱到野兔都不敢杀,其实是个偶尔怜悯心过剩的弱鸡。

绫杳将这一切都归结于自己其实是厌恶血液的铁腥,就连昨天看似去捅了人家的贼窝,最多也不过把那个什么二当家打落两颗牙罢了。

所以,这是谁的血啊…?好难闻…

她试图抬头,却只撞进了那一双尽在咫尺的天青色眼眸,还有胸前那暖烘烘的、两人相触的体温。

啊…她想起来了,原来是她的血。

面前干涸发白的唇上沾着两点鲜红,随着微微地发颤晕开,仿佛给对方涂了一层鲜红妖媚的口脂。

眼眸前的景象渐渐发虚,如梦漂浮,男人搂在她腰背的臂膀确乎支撑起所有的重量,最后一丝意识飘飞出身体之外时,小姑娘还有些昏昏沉沉想着自己的背后大概是一片青紫,如今却又因自己的脑残行为添了道刀疤…

九成九的几率……

可是她好像从来都不是一个合格的赌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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