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起不久前那个梦境:他以别人的身份站在手术台前,台面上摆着血肉模糊、奄奄一息的生物,他正将针头刺入对方的皮肉,将不明药水注射到黏液充沛的肉块里。
现在他可以肯定,手术台上的正是工厂培育的玫瑰鱼“培养皿”。
可手术台旁的“他”又是谁?“他”和罗塞蒂小姐是什么关系?
就在这时,天顶的聚光灯打向舞台,维文先生站在聚光灯下,脸上裂着诡异的笑容:“各位晚上好,玫瑰鱼苗丰收的伟大时刻即将来临,育苗部的功绩离不开所有部门的配合与努力,所以今晚的舞会我们为大家准备了一个惊喜。”
维文先生的视线扫过众人,最后停留在祁究身上,笑容裂得更夸张了,“为了公平起见,我们会从工厂二十七个部门中随机抽取一个部门,再由该部门所有成员投票推选一位幸运儿,这位幸运儿将随我一起进入到工厂生产的核心部门,共同见证玫瑰鱼诞生的伟大时刻。”
助理将抽奖箱捧上舞台,维文先生摇晃了几下箱子:“现在我们开始抽选部门。”
毫无疑问,维文先生所谓的抽奖只是做做样子,以他记仇的性格,他从祁究这里亏掉的一定会想方设法找补回来。
进入到核心部门见证鱼苗诞生,意味着即将成为“培养皿”的生育饲料。
不出所料,三秒后维文先生从抽奖箱拿出一张纸条:“恭喜七号车间新人生产部成为今晚最幸运的团体,请该部门的人员投票选取最终的幸运儿。”
维文先生很清楚,主管手上拥有惩罚员工的权力,所以主管顺理成章成为员工的仇视对象,员工没理由错过这个反杀主管的机会。
此刻两位女士和秦让已经站了过来,祁究和众人交换眼色。
所有人都在选票上写了祁究的名字,维文先生收集选票时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对祁究说:“看来你的下属都不希望你错过这个机会呢。”
祁究笑着推了推眼镜:“我很荣幸。”
舞会仍在继续,祁究被维文先生带离舞会现场。
此刻外边的风更大了,黑云低低压在工厂上空,一场暴风雪正在酝酿。
育苗部大楼静静伫立在风声里,漆黑一片,和旁边灯火辉煌的舞会现场对比鲜明。
因为涉及工厂最核心的机密,办公楼内设置了数道门禁,祁究跟在维文先生身后,沿着狭窄的水泥楼梯一路往下走,楼梯过道上点着昏暗的廊灯,祁究每一步都踩在维文先生的影子上,脚步声回响在潮湿逼仄的空间里,声音被无限放大,时间也被无限拉长。
腥臭的腐烂味越来越浓郁,祁究忍耐着反胃的冲动继续往下走,他有种此刻正走向深渊的错觉。
直到前方的楼梯被乍现的白色灯光照亮,两人终于抵达了育苗部最核心的地方——育苗室。
育苗室是由厂房地下室改造而成,分布在大楼的最底部,东西南三面是粗糙的水泥墙,四周没有窗户,只有几个通风口往地下室输送新鲜空气,终年不见天日。
育苗室北面挨着楼梯,向下延伸的楼梯和育苗室间隔着一道厚实的钢化玻璃墙,透过玻璃墙,育苗室内令人震撼的场景展现在祁究眼前——
育苗室乍一看像个地下水族馆,三面墙上规整地固定了一排又一排玻璃水箱,数不清的“培养皿”像商品鱼般被安置在水箱里,他们脖子被锁链固定住,头部奄奄一息地垂在水面上。
而浸泡着他们身体的溶液被黏液彻底污染,整个水箱呈现出混沌污浊的血红色。
贴着玻璃往里看,依稀可见浸泡在溶液里的“培养皿”皮肤隆起密密麻麻的鼓包,这些鼓包迅速膨胀、破裂,鱼苗像肉块一样从他们的皮肤孵化而出,激起无数细密的气泡和水花。
细碎的悲鸣声此起彼伏,他们正在经历最痛苦虚弱的孵化过程。
整个育苗室被冷冰冰的灯光照亮,怪诞、恶心、却又呈现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壮观。
“看,这就是贝茨工厂最引以为傲的育苗室,今晚注定会是丰收的美好夜晚。”隔着钢化玻璃,维文先生微微仰头,骄傲地注视着痛苦万分的“培养皿”。
祁究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面上不动声色:“这是所有的‘培养皿’吗?”
维文先生骄傲地扬起唇角:“是的。”
祁究:“前几天从我们部门送来的员工,也在这里吧?”
维文先生:“你指的是哪位员工?在生产过程中受伤的员工已经成为他们中的一员,而另一位被惩罚的员工嘛,他稍微反抗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成了培育鱼苗最好的养料。”
这位成为养料的员工,指的正是死囚会的伍鬼。
“冒昧问一下,我们的老板贝茨先生是不是也在这里?”祁究继续试探。
维文先生表情一怔,深深地看了祁究几眼,转而笑道:“不瞒你说,贝茨先生确实在这里,贝茨先生作为最早的培养皿,某种意义上确实是我们的老板,毕竟是他的异化提供了玫瑰鱼量产的契机。”
在维文先生眼里祁究已经是“预备养料”了,他不介意在对方死前顺便炫耀一下育苗室的丰功伟绩。
最早的培养皿……祁究捉摸着这句话,眉头微微皱起。
贝茨先生作为工厂老板,绝对不会是接触玫瑰鱼最频繁的人,感染变异的几率大大低于他的员工。
如果贝茨先生是第一位被感染的“培养皿”,很可能他的感染并非意外,而是有人故意为之,比如用他的身体做实验,就好像祁究的梦境一样……
可到底是谁能想到这么荒诞的变异手段?如果梦境是副本剧情的投射,罗塞蒂小姐似乎也是个“旁观者”。
“我想,贝茨先生作为玫瑰鱼量产的重要推动,贝茨家族能有今天,一定不会忘记贝茨先生的贡献。”维文先生慷慨激昂地说。
“我很赞同你的观点,”祁究定定看向维文先生,“所以,你知道贝茨先生是如何变成第一位培养皿的吗?”